良久,夏安予抬手看手表,距离咨询结束还剩十几分钟。
他结束沉默,开口道:“诚如你所言,我是被愧疚感驱使着在做那些事,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人家,就算她讨厌我、憎恨我、不肯原谅我,那也不能够动摇我想赎罪的心,就算她希望我远离她,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弃她而不顾。”
夏安予站起身来,气场也随之拔高。
“赫医生,谢谢你帮我确定自己的心。今天就到这儿吧,下周再见。”
赫简言也站了起来,与夏安予齐高,他的脸上依旧是充满包容力的微笑,“好,下周再见。”
江语蔓在家乖乖遵守医嘱,按时按量服药,精神科药物让她心境稳定,同时也带来一些副作用,她每天都嗜睡、口干、犯恶心。特别难受的时候就打电话给赫简言,向她哭诉,任性地说不想再吃药。
赫简言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哄着她,约她去健身房健身、公园跑步,或是爬山。
“赫医生,你最近好像没那么忙了?”
“其实也挺忙的,只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首要任务就是要照顾好自己。每天接待那么多来访者,心理咨询师如果不懂得放空自己,就会被那些负能量所影响,自己都趴下了,还怎么帮助他人。你说是不是?”
赫简言笑得很温柔,又说:“我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圈内人,大家都一个德性,工作狂,平时很难约到一起。多亏有你,能经常出来陪我放松。”他看向她的眼神之中带着宠溺。
江语蔓笑,她不知道是赫简言刻意增加了与自己接触的频次和深度,只觉得他就像一杯温开水,沁人心脾,和他在一起,一点压力都没有,反而还会因他说成是她在“陪”他而感到自己是有价值的。
夏安予派张妈去了两次,要给江语蔓打扫屋子,每次都被江语蔓赶走了,送过去的饭菜也被她端出去喂了流浪狗和流浪汉。
“下次再送这些来我就把它倒在你家门口,说到做到!”
夏安予看着江语蔓发过来的微信,忍不住痴笑起来。挨骂也比被她不理睬得好。
“好好,下次不送了,这些你可以不收,但手腕上的链子不准取下来,听到没?”
神经病,文字怎么听?江语蔓看着夏安予回复过来的信息,嘴里嘀咕着,然后一键删除聊天记录。
手上的链子她没取下来,因为根本取不下来,也记不清当初夏安予是怎么帮她套上去的。
生活步入正常轨道,病情也得到有效控制,她觉得是时候该着手干自己的事情了。她拿出金艺丹写给自己的纸条,按照上面的地址,寻了过去。
在一个老式职工家属院里,江语蔓走进其中一个单元楼,没有电梯,徒步走到三楼,举起手正准备敲门,听到屋内有人在吵架。
一个中年男子用又凶又硬的声音说:“……妈你不肯写是不是就想把遗产给小丹?”
“除了这套老房子,哪还有什么遗产呐!你让我写啥咧!”一个老妇人虚弱地回答。
“你放屁!老家那套房子拆迁款都有100多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爸死之前全都败光了,你还寻思那100万呐?!”
“我不管,有没有钱你自己心里清楚,遗嘱你要是不写,你死之前都别想再见到小丹!”
男子如雷般的骂声捶在江语蔓的心上,那些在监狱被霸凌的感受记忆一瞬间回到身上。在老妇人又骂又哭的声音中,男人迈着杂乱而粗重的脚步朝门口走来。她慌忙转身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