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绝壁，往下是尖利如刀锋的裂石，飘渺的云雾弥漫，抬眼往前，与这边遥遥相对的，则是栽种着不尽树的浮岛。
不尽树白色火焰熊熊燃烧，炽热的气息将周边的空气都燎得扭曲起来。
奚瑶无语地蹙起眉，她之前曾听过，白颊黑雁会在幼崽出生不到三日时，将崽子从悬崖峭壁上推下，用极端的方式考验幼崽。
优胜劣汰。
彼时的她不过是感叹一句自然竞争的恶劣性，如今站在这陡峭的绝壁之上，被散去灵气的奚瑶才真正明白。
管你什么鸟，教导起幼崽时，方法都是差不多的简单粗暴……
“愣着干什么，跳啊。”
稚嫩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奚瑶循着声音回头，就瞥见一身红衣如血，神色漫不经心的云宴。
云宴化为人形，盘腿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也不看她，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撕扯着石头旁边的芦苇玩。
等了半晌，云宴耐着性子又催促了一声，见奚瑶还是没动，他没好气地一扁嘴，手中小小一片绒毛似的芦苇就突然“嗖”的一下，向奚瑶击去。
看似轻软的绒毛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快速飞来，奚瑶一身灵气散尽，完全来不及闪躲，下一瞬，额头就响起金属碰撞般，震耳欲聋般“砰”的一声。
她恨恨地摸了摸额头，立马就感觉眉心位置肿胀了一大片。
“不想化形了？”
奚瑶还没开口，云宴就冷笑一下，眼中半点儿愧意也无，又从身侧抽了根新的芦苇，似笑非笑地威胁，“快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奚瑶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很怂地没敢跟他置气。
叹息一声，她有些怀疑地转头看向云宴，“可是云前辈，你真的确定我从这里跳下去，就能找到凤凰心，成功化形？”
“前辈，你仔细看看，我脚下这悬崖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神色复杂地轻咳一声，探头从绝壁上方扫了眼云雾缭绕的崖底。
凰冢无山，这陡峭的高峰深崖，还都是云宴用秘法建出来的。
视线悬崖峭壁上密集且锋利的石刀上掠过，奚瑶忍不住就自省了一下。
好家伙，她没得罪云宴吧。
这像是要留她一命的玩法吗？
再次深吸一口气，奚瑶可怜巴巴地开口提醒云宴。
“云前辈，打个商量，要不然您将我封锁的经脉给放开？不然我连个保护措施都没有，一个跳不好，大概率就要提前去见我太奶奶的。”
她眨眨眼，“我的性子只怕入不了您老人家的法眼，若是真一抹神魂归入凰冢，到时候您肯定受不了。”
“那没办法。”
云宴云淡风轻地拒绝，脸色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老成。
他无所谓地摊摊手，“老家伙们想教又嫌麻烦，将你化形一事推到我手上，我若不使出点特殊手段，快速拿出成果，岂非要叫他们看扁？”
“至于你太奶奶……”
云宴偏头意味不明地笑笑，“若将这崖跳好了，你想见她还真不难，就只你这太奶神魂被煞气腐蚀得太深，见面后能不能认得你，我可不能保证。”
额……
奚瑶神色一滞，她一时嘴快，竟没想到自个儿太奶还真的在这里啊。
“神魂已经被煞气腐蚀了？那小辈就不去打扰她好了。”
清了清嗓子，奚瑶干巴巴地开口拒绝，一股大力却猛地从背后袭来，天旋地转之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那老小子给从峰顶踢下去了。
“抱歉，我……一时……滑……”
随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云宴略带几分狡黠的语音被狂风吹散，断断续续地自上方传来，听不太真切。
魔鬼级别的蹦极体验……
奚瑶瞪大了眼睛，只觉心脏好似被一只巨手攥了一下，心跳也紧跟着漏了几拍，她捂住心口，忍不住暗骂了云宴一句，脑海中思绪纷杂，转而快速思索自救手段。
可灵气被压制，想来想去，除了学会化形这事，一时还真没有别的方式……
凤凰心一词的意义太过宽泛，所有人都只让她寻到这个东西，却没告诉她，要寻的到底是什么。
凤凰心是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刚出生的凤凰，大约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所以她与其他凤凰的差别是什么？
奚瑶长睫微挑。
唯一的差别，就是原主也好，她也罢，自始至终就都没把自己与传说中的凤凰一族连接在一起。
就像云宴说的，当人当久了。
云宴的山峰造得极高，可不过几息时间，转眼便也快到尽头。
穿过缭绕的云雾，奚瑶看着眼前离她越来越近的地面，心绪却莫名沉静了下来。
她轻轻阖上了眼眸，心口却猛地滚烫起来，一点金光自心头扩散，如燎原之火甫入遍布干草的原野，瞬间在心头蔓延起来。
奚瑶愣了愣，感觉耳边的风声莫名停止，她愣愣地睁开眼时，顿觉四周一黑。
糟糕，这是她领悟得太慢，已经被摔成肉饼了？
她下意识就闭了闭眼睛，细细感受，可等了两三息的时间，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
奚瑶茫然地睁开眼睛，胸口急促的心跳尚未缓和下来，耳中率先响起的，便是云宴笑盈盈的嗓音，“不错，反应还算快，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黑暗中突然照耀进一点赤红的光芒。
体形比凰冢其他凤凰偏小一点的神鸟虚影轻轻一晃，纤长的尾羽也就跟着荡了一下。
浓重的黑暗退散，云宴本就蕴着耀眼金芒的尾羽，在金色结界的映衬下，更加华丽无比。
奚瑶摸了摸额心，刚才被芦苇绒毛砸痛的那处，现在摸起来，居然一丝感觉都没有。
侧脸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四周，她眉头一挑，恍然大悟地看向云宴，“是幻境？”
“没错。”
云宴笑嘻嘻地应一声，懒懒散散地勾起了唇角，轻飘飘地抬眼瞟过奚瑶眉心，他又不无遗憾地怅然长叹一声，“若非赶时间，刚才该在幻境里先揍你一顿。”
漫不经心的话语幽幽说来，奚瑶抬眼，瞥了眼对方认真的神色，脸色一黑。
“云前辈这是什么奇葩嗜好……”
“别管这些。”云宴意态闲适地往后退了两步，“给我看看你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