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瑶手中的夜明珠亮光不低，陆清雅正站在她身后，也便跟着看到了洞下那东西。
浓重的鬼气萦绕中，无数粗细不一的深紫色经络自老者尸体下侧的皮肉中探出，直直地伸向地底。
奚瑶用木头将附近的土都刨松了一点，更多的深紫色经络也便跟着露了出来。
柴屋中邪气渐浓。
陆清雅将心中的那点愁绪一抛，眼中闪过嫌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什么玩意儿？”他脸色难看地轻嘶出声，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得撇着嘴抱怨了一句。
“真是恶心，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就像……”
“像……”
陆清雅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奚瑶无奈只能接口，“就像人类的血管？”
“对对对，就是这个东西。”
陆清雅眼中嫌恶之意更浓，“这老头屁股下面怎么会长这个东西？他不会有那啥啥啥吧。”
什么啥啥啥。
奚瑶揶揄着睨他一眼，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词，也便懒得细问，只叹息着用木头戳了戳老者的脸颊。
“你这老头，本事倒不小。”
起身环顾四周，她轻描淡写地感慨了一句，便掀起软帘，走了出去。
垂眸瞥了眼柴屋外平整的地面，奚瑶握紧手中的木头，冷冷一笑，手中裹挟着淡紫火焰的木头便猛地往地下一刺。
平地里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身后的软帘也籁籁地不停抖动，生锈的门轴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整座宅子似有生命一般，在痛苦地哀嚎。
脚下的泥土恍若有了生命，一双漆黑的手自土中翻涌而出，往上一伸，猛地拽住了她的脚踝，一股大力袭来，奚瑶整个人便被泥手拖拽着往地底拉去。
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淡紫色火焰在她周身一滚，又似融化一般突然落到地面，不过一瞬，柴房前的地面便剧痛地翻涌起来。
泥手被火焰灼烧，一吃痛，就猛地将奚瑶甩出了宅子。
炫目的火焰翅膀在身后舒展开来，奚瑶笑眯眯地又落回了原地。
环顾四周，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刚买的宅子，算是毁了。
视线在翻涌着的土地上一转，奚瑶眉梢微动，地面的火便猛地汇成一条，疯狂自她刺出的洞向地底涌去。
剧烈的震动感自地底传来，整个宅邸范围内的地面，都瞬间变得滚烫。
宅子里腐烂枯朽的门窗，以及檐下的风铃也便猛地颤栗起来。
物品杂乱的声响之中，奚瑶莞尔一笑，静静转头，看向软帘下那只枯瘦苍老的手。
“阁下在这里为非作歹近千年，也到了该还债的时候了吧？”
她话音刚落，柴房软帘下，那只枯干瘦削的手便紧攥了攥。
黏糊糊的碎裂声响起，整座宅子的颤抖停止，柴房软帘下的那只枯手的主人，也缓缓从软帘后探出，在火光中露出了原形。
视线在陆清雅和奚瑶脸上一扫而过，老者咧着嘴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啊，事隔这么些年，妖境中竟然还会有凤凰出现。”
老者目光瞥过陆清雅，在奚瑶身上停留，神色阴晴不定。
“不愧是凤凰火，果然好大的威力，竟然能逼得老朽自断臂膀。”
老者一面说，一面往前又走了几步，身后深紫色脉络状物体也便被他拖拽了出来。
“阁下才是真的厉害。”奚瑶偏头一笑，定定看向老者，“被人下了束魂咒，还能默不作声地将整座宅邸炼化。”
“不过……”
她缓缓开口，“万法皆空，因果不空，阁下的本事用在无关的人身上，倒是落了下乘。”
“因果？”
老者闻言眸中闪过冷厉，冷笑着出声道，“若有因果，那也是他们做因，我做果。”
奚瑶挑了挑眉，正欲开口，身后的陆清雅却轻轻推了她一把，紧接着便是极小声的嘟哝在耳边响起。
“让他说，让他说。”
陆清雅咳嗽一声，抬起头，目光悄悄越过奚瑶瞥向对面的老者。
死去千年的尸体不管用什么气息温养，依旧难看得紧，他瞳孔猛地一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好奇。
清了清嗓子，陆清雅忍不住又用手肘推了奚瑶一把，“让他说。”
奚瑶一双眼眸依旧紧紧地盯着老者，嘴角却无语地撇了撇。
这个陆清雅，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好奇心下。
这种场合，应该直接弄死老者吧。
长睫微闪，她叹了口气，便也不动声色地朝老者扬了扬下巴，嘴里轻轻溢出一声带着疑惑之意的，“喔？”
老者的眼眸自始至终便一直看着他俩，自然也没错过两人的小动作。
大约也是缄默了太久，亦或是一个人在宅子里孤独了太久，老者垂着脑袋，默默地笑了一会儿，竟真的开口慢慢说了起来。
故事很老套，不过是一个人的赤忱真心，为人所辜负。
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在他父母亡故家境落魄之时，决然分手，转而扑进了表兄怀抱。
他入人世，经万千磨难，仍然未成大道，也便在一身褴褛回到妖境，看到那姑娘与表哥携着一双幼儿相视一笑时，破了防。
“来自血缘至亲的束魂咒，比普通的咒术更加难缠。”
老者神色平静，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那咒术将我的神魂困在这宅中，便连消散都做不到，我日复一日地守着他们的宅子。”
也便一日比一日更加疯魔。
“我守了几十年，一直到有新的人住了进来。”
说到此处，他语气一顿，脸上终于才有了情绪，“我于深夜显形，不求他们助我神魂脱困，便是烧了我的身躯，给我个解脱亦可。”
“可他们眼中尽是嘲意，说出的话也不甚动听。”
老者冷笑出声，略带腐意的眼珠子僵硬地转动一下，直直看向奚瑶。
“杀他们，我不悔。”
奚瑶偏头，“那后面的人呢？总不至于这宅子里的每一任房主，都是恶人吧？”
“恶人？”
老者轻笑起来，慢慢地，那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
“那你们就得去问赵鑫了。”
“赵鑫又是谁？”陆清雅神色莫名地挠了挠脑袋，思索着与奚瑶对视了一眼，脸上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出售这间宅子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