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瑶干巴巴地跟两个师兄打了个招呼,便心虚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乖巧的笑来。
储子意眼眸微凉,神色淡淡地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回答。
沈越却将话头接了过去,“不巧。”
他唇角微微弯起,眼中满是止不住的笑意。
清了清嗓子,沈越原想作出个一本正经的模样来,眼角余光扫过那两人的眉眼官司,倒让他这正经模样,一时有些装不下去。
“阿瑶。”他缓声开口,“我们是特地来寻你的。”
“寻我?这么说,你们已经和好了?”
奚瑶诧异地瞟了瞟对面两人,一时口快,心里的话就瞬间脱口而出。
闻言,对面那两人却齐齐轻笑一声。
储子意轻挥衣袖,敛了神色,一脸淡然地睨了她一眼,“本无芥蒂,何来和好一说。”
“是吗?”
奚瑶笑眯眯地瞥了他俩一眼,瞅见对面两人脸上的坦然,不由感慨地低叹了一下。
大师兄的哄人功夫真是一流。
这才几天啊,就把二师兄给拿下了。
叫蛇的身躯被烧得差不多了,身后的淡紫焰光缓缓熄灭,院中也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
最后一丝光将要隐去时,一个金黄的光团却突然出现在储子意手心。
暖融融的金色光芒缓缓亮起,照亮了这偏僻静谧的小院,也给其后的男子身上镀上了一抹神性。
奚瑶看着储子意眨眨眼,怨不得龙族要自称为神龙一族。
看起来,确实挺神的。
额头陡然一痛,她忍不住轻嘶一声,抬眼便见储子意面无表情地扬起手指,第二下眼看就又要落到头上。
“我错了,大师兄。”
嘴比脑子快,不待那手落下,奚瑶抱着脑袋就开始求饶。
储子意唇角一勾,冷笑一声,“错哪儿了?”
额……
奚瑶无语地抿抿唇,神色有些复杂。
真要计较,可认错的地方就多了去了,一时她还真不知道说哪件好。
“大师兄。”眼见奚瑶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沈越弯唇一笑,及时替她解围,“小师妹年纪小,慢慢教便是。”
“十一二岁,本也该是顽皮淘气的时候。”
他负手而立,嗓音温润,“师兄总不会想着,几日之间就将她磨成个老学究的性子吧。”
老学究?
储子意偏头看了奚瑶一眼,估摸着这丫头一辈子也成不了老学究。
视线往沈越脸上轻轻瞄过,他又缓缓叹了口气。
不过阿越从前的性子,既不是桀骜不驯,却也不是如今的温吞敦厚。
“走吧,先进屋。”
储子意怅然地抬手按了按眉心,率先往竹屋走去。
沈越和奚瑶紧随其后。
“二师兄。”
奚瑶走在最后,低声唤了一声,沈越的脚步便停了下来,笑着朝她扬了扬眉毛,“怎么?”
瞥见小姑娘脸上好奇的神色,他偏头一想,温和地勾了勾唇,也不待奚瑶问出口,便缓声开口解释,“因为那包糖。”
“糖?”
奚瑶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
沈越苦笑一声,“我……”
一个“我”字刚说出口,似触及旧事,沈越眼中闪过几分痛楚,语气便一顿,沉默了一瞬,他方才释然地笑笑。
“我不回师门,原是自己心中有愧,无脸回去。”
“彼时身在局中,茫然无知。”他偏头认真地注视着奚瑶,“及至在外面撞了个头破血流,才后悔起来。”
“若我在师兄教导我时,潜心修行,是不是就能……”
沈越喉头微露哽咽之声,语气一顿,微垂着眸子,长叹一声,默默隐下眸中翻涌的情绪。
是不是,就能护住所爱之人。
至少,能为她争得一线生机,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消散于天地间。
“师妹在鬼市给了我一包糖。”
待心中思绪暂平,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抬起眼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而大师兄,是不爱吃糖的。”
“溯州城栀子巷良婆婆做的糖球,喜欢吃的那个人,是我。”
沈越含笑,“彼时我才知道,大师兄其实从未怪过我。”
他眼角的余光瞟过站在竹屋房间前,怀抱着金芒一动不动的储子意。
所以……
所以,他也便有了回头的勇气。
抬手轻轻给了小丫头额头一下,他温和一笑,“事情便是如此,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奚瑶揉了揉额头,仰头注视着沈越温和的笑容,有些愣神。
原来是这样……
她垂着脑袋低叹一声,眼尾也有些微红。
金黄色光芒突然靠近,奚瑶只觉眼前一黑,脑袋立马就是一重。
储子意淡声开口,“给你的。”
“什么东西?”
茫然地将头上放着的大木箱拿下来,打开,里面便是整齐摆放的纸袋,狐疑地拆开一袋,她便惊讶地挑起了眉,“这么多糖?”
一整箱的糖果,奚瑶伸手探了下底,觉得以自己的状态,这一大箱只怕要吃十年。
似琉璃般晶莹透亮的果味糖球,亦或是乳白色的奶味糖块,形状颜色口味各异,皆细细地用糯米纸包裹,一袋袋装好,放置在箱子里。
奚瑶看着那箱糖,有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眨眼,“都是给我的?”
“嗯,你师兄的早已经给他了。”
储子意应了一声,侧过脸瞟了一眼沈越,淡声开口,“别哭。”
沈越一愣,有些无奈,“我没哭。”
“大师兄。”
奚瑶捧着一把糖,脸上的讶异还没完全收起,“送这么多糖,你不说点什么吗?”
储子意挑眉,“说什么?”
“来点儿霸总发言什么的,比如……”奚瑶眼睛一眯,轻哼一声,妥妥的一副霸道总裁样,“师弟、师妹,你们余生的糖,本尊都包了。”
她话音刚落,便觉额头一痛,储子意又一个暴栗便落了下来。
“你这丫头一天天地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储子意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进屋,把你练的字一页页翻给我看。”
语毕,他抬脚便往竹屋里迈去,且十分精准地进了奚瑶刚才待的房间。
暖融融的亮光被储子意带入屋内,院外便有些昏暗,沈越瞟了眼竹屋的门,有些不放心地转头看她,“你字都写够了吧?”
“够了,还有写多的呢。”
将装糖的箱子塞进储物戒里,奚瑶顺便便将之前练习的字都拿了出来,扭头朝沈越晃晃,再递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便也往竹屋内走去。
沈越狐疑地抿抿唇,总觉得这丫头的眼神中带着丝揶揄之味。
想起自己那尚未完成的十遍经书,他心头也不由虚了一虚。
奚瑶抱着写好的一沓字进入房内,储子意已经盘腿在地上坐下,面前还摆了张书案,指尖却捏着她刚刚放在屋中的那支灵笔。
“为什么不用我给你那支?”
储子意抬起眼眸,眉心轻轻蹙起,“那笔不好么?”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奚瑶闻言一哂,在书案另一侧坐下,“师兄送的一支灵笔,差点儿给我写到阎罗殿里去。”
储子意一愣,“为何?”
话一出口,他又恍然地轻喔了一声,看向奚瑶的眼神便带着几分复杂。
“你竟……这样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