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心不齐。”奚瑶眉头轻蹙，抬眸定定看向储子意。
储子意哑然一笑，知道她讲的是那颗在林中挖出来的炽炎石，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静悄悄掩住眸中意味不明的情绪。
奚瑶默然，破阵不破阵于姒衡来说，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于阵外的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
可如今，有了倩娘这一个切入点……
不管倩娘是因为何种理由想要破坏阵法，对姒衡和他们，都是一个很好的甩锅机会。
只是破阵后，逃窜出去的阴魂不知道要带走多少人的性命……
奚瑶回想起积云城里繁华喧腾，和寻找傅恒时浅听了一耳朵的温馨说笑声，不由怏怏地叹了口气。
“师兄，阵不可破。”
小姑娘清凌凌的声音慢慢响起，轻缓而有力。
储子意微微一愣，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无奈开口，“我明白。”
“现在我们要先去确定一件事情。”他眉眼温和，从储物袋中拿出炽炎石细细端详，“像这样的石头，倩娘到底埋了多少颗。”
“直接问她未必会说。”奚瑶沉吟道，“不过倩娘应该也没有傻到直接破坏阵法，最多就是减弱了某一方位的阵石数量，阵石不够，对阴魂的威慑力不足，带来的后果应该十分明显。”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我们往那鬼气深沉的地方走一走，大约就差不多了。”
储子意闭眸感应，良久，抬手往南方指了指，“离位鬼气最盛。”
越往南走，臭味果然愈加浓郁，奚瑶手上的苍告果就没离过鼻尖。
储子意需要根据地势方位算阵眼位置，她对阵法所知不多，便只跟在后面琢磨倩娘行事的动机。
“想出什么了吗？”
储子意蹲在一处斜披上，淡然地扫了她一眼。
“还没有。”奚瑶耸耸肩，倚靠在一株矮树上，“总不能是因为万年前凤凰一族那飘渺无依的威慑力，所以他们想救回清洛仙尊的转世，为此不惜置北域千万人族性命而不顾？”
她无法理解地敲了敲身侧的矮树树干，却听储子意轻描淡写地叫她过去。
“怎么了？”奚瑶不解地走过去，学着储子意的样子蹲下。
储子意笑了笑，“往前看。”
往前？
奚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眸看去，借着朦胧的月色，斜坡下的泥沼中蜿蜒出一条细细的银龙，缓缓向外而去，远处隐约可见一线亮色，那是冰坑外被冰雪反射过来的月光。
“怪不得他们会选这个位置。”奚瑶神色一顿，眸光瞬间复杂起来，没想到冰坑里居然还有一线出口。
储子意眯起眼睛，“水属阴，阴魂从这里冲出来，正好顺着这条溪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冰坑。”
“到那时，于阴魂而言，自然是天高任鸟飞的洒脱了。”
奚瑶挑眉，“恰好又是晚上，真是半点反应机会都不留给外面的人。”
她自嘲地笑笑，转头看了眼储子意，此阵是为姒衡而设，偏姒衡名下的两个弟子，不仅不能破阵，可能还得想方设法地把阵法加固下来。
储子意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的笑意也不由带上一丝无奈。
浓郁的阴魂恶臭扑面而来，奚瑶把苍告果抵在鼻下，朝斜坡后望去。
剧情里，北域的冰坑没有储子意，也没有她的身影，可阴魂破阵屠杀北域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这样一触即溃的阵法，姒衡轻而易举就能毁掉，更遑论其下的万千恶魂。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奚瑶长睫微挑，姒衡用自己的神魂之力，将阵内的阴魂全部抹杀。
然后悄无声息地彻底陨落。
千年之后，这世上还记挂着她的，也就是那唯一的弟子而已。
“师兄。”奚瑶转了转手中的黑戒，转头看向储子意，却见对方捏着那颗炽炎石，眉头轻蹙。
奚瑶拍了拍他的臂膀，“你怎么了？”
“我在想，可以把离位开一个小口子。”储子意抱着胳膊沉声道，“我可以用神魂建一个龙域，将阴魂困于其中，待师尊离开，再把阴魂送回去。”
“不可。”奚瑶偏头想了想，“此法对神魂伤害太大，龙族纵然神魂强悍，也不敢保证无半点损伤吧？”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师兄，我其实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储子意挑眉，“说来听听。”
“此阵困的是离体之阴魂，于人却无碍。”奚瑶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可以偷偷进去，把师尊的神魂带出来。”
储子意想了想，沉吟片刻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
“不行。”奚瑶果断否决，“一则师兄实力太强，进入阵中必会引起顾氏注意，阵中出现修为高深之人，布阵的怎么都会有所察觉。”
“二则也容易引起阵中阴魂动荡。”
她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凤凰烈焰有驱邪避凶之能，我杀它们不容易，躲却不难。”
“师兄。”奚瑶莞尔一笑，“请你助我。”
储子意沉默半晌，突然伸出手掌覆上她右眼。
奚瑶只觉有什么液体涌入眼眶之内，轻微的不适感过后，便是淡淡的凉意，“这是什么？”
“龙族的心头血，能勘破迷瘴。”储子意语气淡然，徒手画出一张符咒，淡金色符咒在虚空中结成，随着他轻轻的一拍，隐入奚瑶体内，“别迷路，我等你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若还没见到你出来。”储子意缓缓抬眸，波澜不惊地道，“我就进去寻你。”
“阵破不破与我何关，这天下本就不曾善待过我。”
“半个时辰，会不会太短了。”奚瑶愕然，却见他神色似极为认真。
储子意伸手按上奚瑶肩膀，将她转了个身，面对斜坡，“你身上生机已藏，我会用龙族秘术将你传入地下，记住我说的话，去吧。”
背上被人轻轻一推，奚瑶脚不由向前迈了一步，正好踩进一个流光溢彩的赤金法阵中心，回过神来，斜坡消失，眼前就变成了一堵坚硬的岩壁。
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打量四周，脚下是夯实的土壤，带着人力造就的痕迹，左右都是狭长的通道，一侧隐隐有红色光线传来。
奚瑶提脚刚走了一步，头顶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通道里被震起籁籁的尘雾，细小的石块从岩壁上跌落。
明白这是储子意在帮她吸引火力，奚瑶捏了捏手中苍告果，提脚就往红光传来的方向跑。
半个时辰，委实是太短了些，她若迟了，储子意不会真的把阵给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