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啊,肖舟居然还给我们准备了代步工具。”
“他家商队佣金虽然贵,做事倒还挺周到的。”陆清雅坐在以蝼马拖动的车子里,掀起帘子往外边瞅,“对得起这个价格,是吧,小凤……”
“春桃,我的名字。”
奚瑶托着腮,懒洋洋地透过他掀起的缝隙打量外面,一边也没忘记提醒他,“可别记错了,陆大黑子。”
她的大黑子甫一出口,陆清雅的脸霎时也就真的黑了起来,将手中的布帘子一丢,他不满地抱怨着,就凑到了车中唯一一张小桌子旁。
胡乱翻了翻木盒里的几张纸,他忍不住就嘟哝出声,“陆歌挺好的,怎么又换了个名字,这换来换去的,谁记得住。”
“而且你别说,魔渊的人起名也挺接地气的。”
“也不知道肖舟给那两个叔弄到的名字是什么。”看了半天,没看懂,陆清雅便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将木盒推到了奚瑶面前。
接过木盒,奚瑶将那几张纸拿了出来,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
“你要更小心。”她语气微沉,准备仔细看看纸上的内容。
抬眼瞟了陆清雅一眼,她淡淡道,“前几百年,作为唯一跟在罗浮身边的人,魔皇肯定仔仔细细地调查过你。”
“在魔渊,你比我扎眼。”
“知道了,春桃。”见她提起罗浮,陆清雅低垂着脑袋应了一声,眸中的担忧就隐隐浮现了出来。
“放心吧。”
奚瑶垂眸,若有所思地开口,“魔族同样重视血裔,魔皇年迈,罗浮作为魔渊如今唯一的公主,也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那些氏族应该不会放任她不管才对。”
陆清雅眨眨眼,“那老沈呢?”
奚瑶撇撇嘴,“牵绊罗浮的绳索,没那么容易断。”
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她家狗子。
顺带拉过去的,只怕待遇不会太好。
不管了,入凛原城第一件事,就是把狗偷回来。
“大黑子,你过来看看这个。”指尖在肖舟给的那几张纸上轻点,她略有些迟疑地,缓缓唤了一声陆清雅。
“怎么了,春桃,这写的有什么问题吗?”陆清雅从善如流,目光在纸上一扫而过,脸上就挂起了和煦的微笑,“我认字少,你念给我听。”
奚瑶微垂着的眼眸,快速闪过一丝犹豫,抿抿唇,她突然灿然一笑,“名字应答的测试,通过。”
“呵……”陆清雅冷笑,“我就知道你要来这招。”
“小孩儿招数。”
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陆清雅扭过身,继续趴在窗边往外看。
为了符合身份,肖舟给他们准备的代步工具十分简陋,魔渊随处可见的蝼马,瘦骨嶙峋地走在前方,拖动着用木板草草做成的车厢。
早在先前的小镇,奚瑶和陆清雅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换成了魔渊常见的纯黑服饰。
身上蕴着灵气的物品也通通收了起来,便连姒衡给的储物戒,奚瑶都买了根银链子,挂到了脖子上。
蝼马的速度不算太快,狭窄的车厢里,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就又落到了肖舟给的那张纸上面。
陆春桃,陆家村人,八百一十二年前,被人屠村,侥幸留下性命拜入魔修郑诚名下,四百七十三年前,郑诚身陨,自此孤身一人离开魔渊,不知所踪。
姓陆,八百年前,屠村。
真的是,太过巧合了一点点,用词也很有意思。
奚瑶面色肃然,手指轻轻滑过那张纸,指尖就在“被人屠村”中的“人”上点了一点。
翻开写着陆大黑信息的那一张纸,她抿抿唇。
大黑与春桃是青梅竹马,两人的信息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则是陆大黑天赋一般,入魔渊后并未拜入师门,是个散修。
且性情孤僻,只春桃一个朋友。
夜风泛着幽微的凉意,淡薄的云层轻缓地将明月拢入怀中。
魔渊漫长的黑夜来临。
“我们来得倒有些不是时候。”
陆清雅侧耳听了听远处村庄里,魔修们雀跃的欢呼声,愁眉苦脸地感慨,“居然是极夜,魔修们蹦得最欢的时间段。”
怅然地望了望天空,他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阳光,要多久。”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魔渊的极夜一般都是这个时间。”车厢内没点灯烛,奚瑶低着头,整个人就完全窝进了暗处,只剩略带几分冷意的嗓音,清凌凌地响起。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大约已经离开魔渊了。”
陆清雅点头,“但愿吧。”
“喂,车里的人。”陆清雅话语中的怅然还未来得及在车厢内消散,外面陡然响起一道带着丝邪气的声音,“识相的赶紧滚出来,别让小爷费劲掀车帘子。”
车厢被人猛地一踢,蝼马凄厉的嘶鸣声中,奚瑶那侧靠窗的木板就裂了一条小缝。
脚下影子中的黑气突然如有实质般涌起,向车外漫去。
一声短促的哀嚎声响起,黑气吃饱喝足又从车厢外进来,淌进了奚瑶的影子里。
“别妄动灵力,魔皇的耳目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一旦发现有仙门弟子混入,便立刻会启动层层关卡进行搜捕。”
“不要找死。”
沈越淡声提醒,久未回归原身的神魂,在吸食了一个魔修的魔力之后,变得凝实了几分。
奚瑶与陆清雅对视一眼,便都乖乖点了点头。
被刚才那个魔修一吓,蝼马腿脚发软,嘶声叫着不肯再往前。
无奈奚瑶和陆清雅只能下车安抚。
大约是魔渊的兽类不吃她那一套,她越安抚,那蝼马便越害怕,甚至颤抖了起来。
“这速度……还不如走路呢。”
陆清雅站在旁边看了半天,又无语地瞥了眼松软的地面,被他踩出的那几个大印,“要不,走过去?”
奚瑶摇头,“不可行,身为魔修,贪图安逸坐车尚可理解,不御空飞行,而是走路未免就太奇怪了些。”
“喔,那你闪开,让我揍这蠢马一顿,我看它还敢不敢窝在地上不动。”陆清雅撩起袖子,就朝蝼马走了过去,准备用暴力手段将其制服。
奚瑶叹了口气,也便从蝼马身边让了开来。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陆清雅一巴掌还没朝马屁股拍下去,那马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双枯涩的眸子,委屈地注视着他。
“咦,怎么回事?居然好了。”陆清雅喜滋滋地扬了扬下巴,“还得是我啊。”
“居然真的有效。”奚瑶也有些意外,笑眯眯地凑了过去,谁知,她还没靠近,那蝼马腿脚一软,又直挺挺地趴了下去。
“我看出来了……”
陆清雅神色复杂,目光在蝼马与她之间来回扫视,“这马怕你,难道是因着老沈的缘故?”
“要不……”
“你走路,我坐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