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路遥睡上一天一夜,终于醒了过来。
他到底年轻,恢复得也很快,只请假两天便重新回到学堂。
元净在尚书斋见到他的时候,只见对方脸上似乎多了股郁结之气,表情也奇奇怪怪。
在见到她身后的玉晚月时,他眼中动了动,突然升起一抹贪婪,恐惧,以及恨之不及的杀意。
杀意?
元净默默冷笑。
原着的你害得女主那么惨,现在倒是有脸有杀意。
不过这一世,你就别想了。
元路遥脸上仍然有些许苍白,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病弱美男子的气质,动作无力且缓慢,仿佛随时要晕过去。
简直和他娘一个路数。
整整一天,他都时不时往玉晚月看去,目光越发的复杂。
下学回到淳华宫,元路遥突然卸下全部力气,浑身开始发抖。
他的确对玉晚月的脸有几分喜欢,以后有机会,也确实是想收入房中的。
这和他的梦岂非不谋而合?
可若梦是真的,那玉晚月岂不是也会杀了他?
不对,就算这真是个预知梦,此时她难道不应该在皇后身边做宫女吗,为何会去伺候那个哑巴,还能成为老太傅的学生?
还有那场大火,还有母妃……
不,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会被玉晚月给杀死!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得先下手为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下贱的丫头把自己给杀了。
夜晚,元路遥穿上夜行衣,又一次出了宫。
他的身影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如同原本就生在黑暗里,连星星都照不到的存在。
元净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加了冰块的绿豆汤,夏天的夜晚太难受了,又没有空调,实在是烦。
虽然元帝命人在殿内放上好几缸大冰块,却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供应的。
暗一从房顶上跳下来,在她耳边禀报着什么。
小公主听完胃口大好,几下便吃完那碗绿豆汤,还干了半盘果脯。
夜已深,玉晚月点上驱蚊虫的熏香,看向窗外。
“如此闷热,怕不是要下大雨?”她上前铺着床被,“小公主睡觉时可要盖着点被子,别着了凉。”
元净点点头,洗漱完便上床。
雨下得很快,空气中的温度随着风的穿梭慢慢降低,不再闷热无比。
小团子舒服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而另一边,元路遥冒雨来到韩府,斗篷滴滴哒哒地挂着水。
管家见是三皇子半夜亲临,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把自家主子给叫醒。
韩治穿戴整齐来到书房,不明所以地看着元路遥。
只见这位三殿下慢慢掏出韩依依随身带着的玉佩,伸到韩尚书眼前。
从韩府出来后,他又去了程府。
而他的身后,始终有个比他隐匿得更厉害的影子,如同甩不掉的膏药,随时掌握着他的动向。
有了这场大雨,第二天果然舒爽许多。
而这日,正好也是元平硝的生辰。
顺带一提,元净的五岁生辰正好在倒春寒的时候,但她怕冷,愣是在床上窝了一天,什么都没做。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但这次可是元平硝成为太子后头个生辰,江怀柔和元帝都无比重视,加上小公主的生辰并未好好贺过,便想着一同补上,也好热闹热闹。
满宫上下,喜气洋洋。
六部及他们的女眷都进宫同贺,送去东宫的贺礼几乎堆满整个库房。元帝大摆宴席,请歌舞,作诗划船,邀民间同乐,足足要热闹三天。
生辰当晚,元平硝身为寿星,一会又要应对这个大臣的祝贺词,一会又要应酬那个大臣的恭维词,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元净依旧负责吃喝,没半点烦恼。
“今日来了好多贵女,怕不是皇后娘娘有心,想趁机给太子哥哥相看吧。”元清悄悄对元桐道,“你看那些姑娘,个个眼睛都冒着光,想来都盼望着能入太子哥哥的眼呢。”
“太子弟弟年纪尚小,婚事不可能那么快。”元桐点了点她的额头,“别乱说话,吃你的饭去。”
“哦。”
元清乖乖应了声,继续埋头苦吃。
她的旁边,是早已经吃得不像样的元楚汉。
文妃叹了口气,心想,就这样吧。
过了许久,元平硝总算能坐定在席上,好好喝上一壶酒。
小顾果断拿开递过茶盏:“殿下,今日场面重大,喝酒容易坏事。”
元平硝苦笑:“小顾子,孤就喝一口,就一口。”
他酒量向来不错,加上这不过是些果酒,根本不会有醉的可能。
“一口也不行。”她微微低下身,将酒壶抢在手上,“殿下,如今你贵为太子,一举一动皆要注意,稍不留神就会被人下套的。”
“好好好,孤注意。”元平硝笑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如今一切太平,满宫都在热闹,连六妹妹都吵着要喝上两杯呢。”
“殿下要喝,可回东宫再喝。”小顾仍是坚定的语气,无论如何也不撒手。
“你真是……叫孤拿你没办法。”元平硝眼中尽是无奈,嘴角却是在上扬,“行了,别抱着了,孤不喝就是。”
小顾这才把酒壶放下。
“有你在孤身边,孤很是安心。”太子又道,“小顾子,还好有你。”
要是你不走就好了。
“若奴才不在……”小顾道。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幸好收得快,音量又轻,应该没有叫对方听见。
元平硝笑容依旧展着,很是好看。
宴会还在继续。
众人聊天的,敬酒的,说话的基本已回到位子上,满堂之中,只剩下丝竹管弦之声。
可那些有意无意,哪怕碍于礼教下不好明现的仰慕目光也没停过,断断续续地落到元平硝的身上。
仿佛要把他烤熟,再剥开吃掉似的。
小顾环顾四周,三两下看懂了这些目光,心头慢慢涌上半缸不爽。
片刻后,她又有些没由来的得意。
你们近不得身,我却可以。
想到这,她索性夹上一只辣鸭腿到对方碗里。
元平硝默默抬起头,看着她。
在对方的坚定眼神中,他一边吃着,一边被辣出眼泪花,一边还着急咽着茶,看起来倒有几分委屈的滑稽。
这么怕辣的吗?
小顾突然嘴角翘了翘,一颗颗剥起了葡萄。
元平硝惊恐地看着她。
小顾子向来只侍奉自己的笔墨,为他出谋划策,这些布食穿衣的活从来都是不做的,所以他每次至少得带两名贴身太监出来。
但如今……喝醉的怕是她吧?
元平硝轻轻叉起葡萄,放入口中一压,丰沛的汁水瞬间包裹住他的口腔。
好甜。
小顾继续给他夹着别的菜。
贵女小姐们跟在自家父兄身后,坐的地方大多位于席尾,没怎么看得清,只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好生能吃。
元平硝没有再说什么话,就这么默默地接受着小顾子的投喂。
月上高枝,宴席总算结束。
元平硝吃得肚子鼓得像球,也不知是饭气上涌还是什么,眼前竟有些蒙。
小顾“贴心”地未叫轿辇,慢慢陪着他一同走回东宫。
三人走到湖边,正巧吹起些风,很是凉快。
元平硝扭头对另一名贴身太监道:“你先回去,替孤准备好沐浴的物什。”
“是。”
树叶沙沙响着,晚风之下,湖边只剩两人。
元平硝眯着眼睛看她:“小顾子,你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