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低下头:“不好说,贵妃娘娘一向谨慎,也一向‘贤良’,若无意外,为何要无缘无故将方草姐姐送到容妃那边?”
“所以,此事绝对有疑。”小顾捏紧了拳头,“可是……方草姐姐并不识字,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不会对她有威胁……”
【你这么想,人家却不一定会这么想。】
【贵妃娘娘在宫里这么久,奉行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宗旨,所以方草姐姐是无论如何也要死的。】
小顾心头狠狠一跳。
六公主的心声又出现了,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方草姐姐生得好看,干活也麻利,没过多久就被升去做贵妃娘娘的贴身差事,也因此遭了妒忌。】
【那些宫女欺负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便没有告诉她书房是不能随便进的,方草姐姐太过老实,竟把书房里的东西都叠得整整齐齐,被纯贵妃给知道了。】
元平硝默默听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纯贵妃吓坏了,觉得她发现自己的所有秘密,所以必须得杀了她以保自己与三皇兄的安危。但同时她的品行宫里人尽皆知,不可能毁掉自己名声来杀一个小宫女,因此祸水东引,借刀杀人让自己从头到尾干干净净。】
【反正方草姐姐生得好看,也有几分长得像容妃,若是容妃看不惯弄死了那责任便在容妃身上。可若是她能忍着这张脸不动手,也肯定不会让方草的日子好过,无论哪种,对纯贵妃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
【可是容妃当然也没那么傻,这人既是从贵妃娘娘宫中来的,她自然不能这么快就弄死,而是发到后院做了很久的粗活,直到被父皇夸赞后才病死了。】
【其实啊,方草姐姐根本就不识字,也没意识到自己肖像于谁,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对她们造成什么威胁。】
小顾嘴唇微微一勾。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笑。
一个人什么也没做,也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无声无息,且毫无意义。
【只可惜,方草姐姐哪里是什么病死的,她分明是被毒死的。】
【容妃家中有人经商,几乎什么样的毒药都能弄到。】
【她在父皇心中虽有个大度之名,可实则最是小肚鸡肠,身边有姿色的宫女都留不久,何况是和她长得像,且还被父皇夸赞过的人?】
好啊,怪不得连太医都不肯请来看一看就急急忙忙拖下去埋了,不就是生怕被人发现吗?
容妃,真是死得太便宜你了。
还有纯贵妃,怎么不去死呢?
小顾轻呼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着,突然有双大手放在自己肩上,如同挡在头顶的一把伞,隔绝了脑中响起的尖锐声音。
小顾抬起头,对上那双清隽且沉稳的眼。
仿佛是黑夜中映着一汪月亮的井。
元平硝一边看着她,一边道:“这个时候, 纯贵妃应该已经睡了。”
元净立马会意,拿出脖子上的暗哨,吹出无声的哨音。
只有她家女暗卫才能听见的哨音。
几乎是与此同时,两名当值暗卫便落到元净跟前,黑巾蒙面,黑衣束身,勾勒出劲瘦且唯女子独有的身形。
燕归又吓了一跳,这这这,这不是方才将她掳过来的黑衣人吗?
原来,六公主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
那太子和皇后身边岂不是更加……
幸好她弃暗投明了,否则要真动起蛮力,放眼宫中谁是他们一家人的对手?
“去纯贵妃的书房,抽两封她与秦楼台的书信取过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元净比划道。
“是。”
元平硝觉得自己只是眨个眼的工夫,两名女暗卫便不见了踪影,甚至比父皇给他的男暗卫身手还要灵活些。
果然是女子并非不如男啊。
几人老老实实在这里待上半炷香,暗卫便回来了。
“启禀六公主,信已拿到。”暗二将信递上去,“属下取信的时候,发现淳华宫也有五名隐匿于黑暗中的高手,但内力在我们之下,所以未叫他们察觉。”
元平硝道:“纯贵妃自小入宫,对皇宫里可以说了如指掌,安排有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玉晚月将信接过来,交给元净。
小公主虽说是认识了不少字,可估计还是有些不太会读,眉头一皱一皱的,仿佛读得十分艰难。
“二哥哥,秦大人是贵妃娘娘的哥哥吗?”
元平硝莫名其妙:“当然不是,你怎会这样问?”
小公主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满脸都是孩童间的天真:“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贵妃娘娘要叫秦大人为‘楼台哥哥呢’?”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元平硝吓得赶紧把书信拿过来,从头看到尾,不肯放过一个字。
他本以为是后宫嫔妃与前朝大臣勾结,好为自己儿子铺路,反正历朝历代这种事情也是不计其数了。
但他没想到,这竟不是什么正经书信往来,而是……情书啊!
除了开头的问候,通篇都是思君之情,忧君之身,望君之安,抚妾之慰,句句虎狼,字字彪悍,连民间卖小话本的都要自叹不如。
元平硝看得少脸一红,旁边的小顾也好奇地探过脑袋来看,甚至还读出了声。
“妾立深院庭,君驻府中影,隔岸入梦怀,日日念君安。”她跳过了那些不能读出口的,“楼台哥哥亲启……豁,敢情这两人是老相好啊。”
一个困在宫中,一个禁足府中,这都拦不住他们对彼此的思念。
元平硝很想瞪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我妹妹还在这里呢。”
元净乌溜溜的眼珠子还在转,似乎在等一个她听得懂的解释。
玉晚月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只好道:“就是好哥哥的意思。”
小公主作了个“哦”的口型,脸上恍然大悟。
“想不到啊, 这两人怕是这样很多年了,见不着面,寄情于信也是好的。”小顾脸上满是吃到大瓜的表情,“这种事情被发现就是一个死罪,难怪她不愿毁去这些信件,却又藏得这么深,还不许别人进她的书房。”
元平硝又继续看向另一封,是秦楼台给她的回信。
他倒是没有对方笔下那么多情与婉转柔肠,却也是酸话满满,十足十的文人骚客,不仅问候她的安好,还问候她儿子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