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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没有再过多的停留,将书信送上之后,便听从命令准备从房间里退出。

“嘭。”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引得还没来得及出去的管家本能的一惊,他随着声源处望去,目光倏地一紧,他着急的走上前,试图缓解这突然间变得一触即发的形势。

肖青的手被玻璃碎片割开了数道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破开的皮肉争先恐后的涌出,他却全然不知疼痛那般紧紧的握着碎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管家惶恐道:“肖先生这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如果您觉得我们怠慢了您,有话好好说,可千万不要伤着了自己。”

肖青目眦欲裂的瞪着男人,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决,他道:“立刻让叶非璃滚回来,不然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肖先生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二爷的飞机一早就起飞了,怎么可能突然返航,有什么话,您可以等他着陆以后再说。”管家试图阻止着。

肖青冷冷一笑,似是为了应证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手里的玻璃片已经刺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血珠混合着他手上的血,将整片透明玻璃染得异常血红。

管家着急道:“好,好,我马上通知二爷,我问一问,您先别激动。”

肖青望着仓皇离开的管家,手依旧抵在自己的动脉上,不减弱半分力度。

管家匆匆的跑到大厅,按照叶非璃临走前给的手机号码,给了机组去了急电

叶非璃正在闭目养神,察觉到有人的靠近,不以为意的睁开双眼。

副机长本人亲自上前,解释道:“刚刚管家来了电话说肖先生已经到了宅子里。”

“嗯。”叶非璃好似料到了事情会这样发展,重新阖上双目。

副机长继续道,“肖先生也看完了您给他留的信。”

叶非璃瞄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男人,不悦道:“究竟还想说什么?”

“肖先生用着自残的行为逼着管家给您打电话,让您即刻回去,不然他立刻自杀。”副机长吞吞吐吐的说着,时刻注意着叶非璃那双越来越阴鸷的眸子。

叶非璃没有半分动作,好像没有听清楚一般保持着原有的坐姿。

副机长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得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呼吸安静的等在一旁。

叶非璃重新闭上双眼,声音不疾不徐的吐出两个字:“返航。”

他想不通为什么肖青会这样做,他从一开始的见面就想赶他离开,如今自己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逼着他回去?

难道是知道自己必受天谴,想看看自己最后不得善终的下场才心满意足吗?

肖青,你果真恨我如此深如此绝情吗?

环山公路上,数辆越野车疾驰而过。

车辙压着树叶,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痕。

莫誉毅看着手机上跳动的数字,当定时铃声响起时急忙打通电话。

对方睡意惺忪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从另一头传来,“怎么了?”

“到时间吃点心了,我让徐姐给你送了上去,不要贪睡了,今天有太阳,我让人在阳台给你准备了躺椅,你在阳台上坐坐。”莫誉毅着急的安排道。

秦苏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半,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两个小时,连他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医生交代过你现在不能有过多动作,但可以在房间里走走,如果累了就坐一会儿,别勉强自己。”莫誉毅再道。

“我有分寸,你出门了?”秦苏寻望了一眼似乎早就空寂下来的屋子,他出去多久了?

“有件事我需要亲自去调查,我会在晚上的时候赶回来。”莫誉毅挂断手机,靠在车椅上,满面尽是满满的幸福。

叶家大宅前,门外的保镖发觉有陌生人的靠近,一个个全神戒备的盯着来人的方向。

车子最终停在宅子前,车内一个个警卫一字排开,似乎并不打算靠近。

管家注意到院外的动静,现在屋子里有一个正以死相逼,屋外一群来者不善的人窥视,他只是一个没有实质用处的管家杂役啊。

莫誉毅打开车门,率先上前,开门见山道:“我想叶先生会同意见我。”

保镖没有权利过问主人的事,只得通过有线电通知宅子里的管家。

管家是知晓莫家的身份地位,瞧着莫誉毅来时的阵势,只怕他不开门,他们也会想办法闯进来。

“我怎么觉得这座宅子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即视感?”莫誉毅踏步走上台阶,满院子的萧瑟一览无遗。

管家谨慎道:“爷正在回来的路上,莫二少请进。”

“我以为叶先生是偷偷跑了,原来还会回来啊。”莫誉毅双手斜放在口袋里,似笑非笑道:“难道是担心我一不留意把他的宅子给炸了?”

“莫二少真会开玩笑,爷只是出门一趟,马上就回来。”管家公式化解释道。

莫誉毅停下脚步,重新审视一番显得有些卑躬鞠膝的男人,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管家轻喘一口气,他突然有些后怕,如果二爷没有中途返航,这个莫二少会不会恼羞成怒真的一把火把这里烧的只剩一块废墟了?

莫誉毅再次停足。

管家不明,诧异道:“莫二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莫誉毅警觉的抬起头,不知为何,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什么很浅的味道浮动在鼻间,似血腥味。

管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后背下意识的僵了僵,那不是肖青目前所在的房间吗。

莫誉毅看出了男人的顾虑,打趣道:“难道这个宅子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管家苦笑道:“莫二少真会开玩笑。”

“这是搜查令,我有权利搜查叶宅。”言罢,莫誉毅抬手示意身后的警卫。

警卫见此手势不带迟疑的将管家拦下去路。

管家心神一凛,忙道:“莫二少,那是爷的客人,请您不要过多的打扰。”

莫誉毅径直走上二楼,并没有因为一句客人而选择绕行,相反而是直奔那间房而去。

肖青瞪着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莫誉毅,面上的镇定顷刻崩塌,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将手里的玻璃碎片放下,尴尬的背过身。

“……”莫誉毅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里藏着的竟然会是肖医生,而且从他刚刚的动作和空气里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判断而来,这个人好像在做什么想不通的事。

肖青踮着脚尖,试图把这个误会掩盖而去,道:“真是好巧。”

莫誉毅环顾着略显清静的周围,以及桌面上那张被蹂躏成一团但依旧有些字若隐若现而出的信纸,有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难道是叶非璃抛弃了肖青,不露声色的选择远走高飞?

然后肖青跑来这里以死相逼他回来?

这剧情怎么那么像午夜档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就是莫夫人往年爱看的那种豪门大宅你争我抢,结婚又离婚,然后车祸失忆又是自残后悔的那些乱七八糟玩意儿?

“我是不是来的不凑巧?”莫誉毅思忖片刻过后,双腿有些僵硬的往门后挪了挪,他觉得他应该再换一个日子上门

肖青慌乱的摇头道:“没有,是我好像走错了地方。”

莫誉毅不打算戳穿他拙劣的借口,只是笑意盎然的望着他略显心虚的眉眼。

肖青低头打算从房间里离开,却见院子里一连串身影浩浩荡荡的朝着大宅走来。

叶非璃穿着深色的长款外套,锃亮的皮鞋在阳光的折射下时迸发着阵阵刺眼的微光。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宅子里的某道视线,抬眸不偏不倚的对视上肖青的双目。

楼道处,井然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莫誉毅靠在墙壁上,手里把玩着桌上的一只小笔,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叶非璃注意到房中的另一人,将外套随意的搭在椅背上,脸上扬起那抹人畜无害的淡然微笑,他道:“没想到莫二少今日如此闲情。”

“看来我今天来的很不是时候。”莫誉毅将小笔放下,道:“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需要叶先生配合调查。”

肖青一怵,忙道:“莫二少这是什么意思?”

“叶先生应该知道了晋家的事,这行为虽然算是过河拆桥,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论处,还望叶先生能够多多配合配合。”莫誉毅解释。

叶非璃点头,“自然会配合,只是我想现在我需要一点私人时间,请莫二少在楼下稍等片刻。”

莫誉毅不再多言,推开门,目光再一次略有深意的落在肖青的脖子上,那道伤口时不时的流出一点血迹,虽然不多,但衬着那白净的衬衫时就变得异常的鲜艳。

叶非璃走至窗台前,有微风从虚敞的窗子里涌进,他适时的将窗子合上,声音一如既往的不温不火,“我回来了,你还想说什么就说吧。”

“难不成你真的打算跟着莫誉毅走,说什么配合调查?”肖青拽住他的手臂,眉头紧蹙,“你难道忘了晋家做的是什么事了?”

叶非璃瞥了一眼他主动抓上自己手臂的手,笑道:“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肖青愕然,仓皇的松开自己的手,“你的意思是你都已经逃出去了?”

“你觉得出了这种事,C国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叶非璃再问。

肖青恍然大悟,难道他离开只是为了逃避C国的追捕?

叶非璃抬起他的下颔,笑意渐深,“你现在的沉默是在怀疑我的离开只是害怕被调查吗?”

肖青猜不透他的心思,有意的推开他的手,“堂堂叶家少主会害怕调查吗?”

“所以你猜错了。”叶非璃单手斜放在口袋里,垂眸盯着肖青被血染红的指尖,径直走到床头柜前。

肖青不明白他又想做什么,跟着走了两步,却见他拎着急救箱重新折回来。

叶非璃指着椅子,道:“我竟然不知道堂堂薛太傅还会以死相逼,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原来薛太傅做的这般得心应手。”

“既然都走了,真的是因为我又回来了?你也知道就算你真的不回来了,我也不会傻到真的自杀。”肖青瞧着他用着消毒水一点一点的替他除去手上的血迹。

那一天叶非璃的手受伤,他是用着一整瓶水去消毒,那狠心的动作好像感觉不到疼,如今他却小心谨慎的涂抹,好像疼的不是肖青,而是他叶非璃。

肖青指尖轻颤,想要阻止他这么扭扭捏捏的动作,却见他突然抬眸,四目相接。

叶非璃道:“我说过你的手很珍贵,别伤害了它。”

“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市民,不需要特意的去注意。”肖青耳根烫了烫。

“吃饭你需要它,诊脉你需要它,练字你需要它,练剑更需要它。”叶非璃严肃道:“不疼吗?”

肖青尴尬的移开目光,“又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一点小伤会疼吗?”

叶非璃将药膏抹上,点头笑了笑,“也许你不会痛,可是我会心痛。”

“……”肖青急忙缩回自己的手,自己拿起药膏涂上,“那些话不要再说了,太轻浮。”

叶非璃没有理会他的抵触,继续拿着棉签替他将脖子上的血迹擦干净,“是不是我不回来了,你真要给自己一刀子?”

“你认为我是那种人?”肖青冷嘲热讽道:“我不过就是为了逼管家罢了,哪怕最后你真的不回来,我也不会傻到伤害自己。”

叶非璃沉默,他能感受到指腹接触下那人体最薄弱的命门,只要割破了这里,哪怕自己有再厉害的回天之术,也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过短短一分钟就会殒命。

他是真的开玩笑,还是故意不说实话?

肖青见他沉默,低了低头,“人只有一条命,我从来不会期盼奇迹能让我再活一次,这条命,我很珍重。”

“以后别做那些危险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纵容你,更不是每个人都舍不得伤害你。”叶非璃将纱布贴他黏上。

肖青目光一紧,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心口处那颗本是沉寂的心脏失去了镇定,恍恍惚惚的跳的激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它,让它不停的蹦跶着。

叶非璃将染血的纱布丢进托盘中,半蹲在他的面前,问道:“说吧,你让我回来想对我说什么?”

肖青迟疑了,他用尽了全身的精力让他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非璃瞧着他心不在焉情况下涂得乱七八糟的手,压低着嗓音道:“如果你还需要考虑一会儿,那我先出去了,如果你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肖青跟着他一起站起身,他喘了喘气,对着那道背影,双手不由自主的捏紧

叶非璃注意到他的动作,转过头,不明道:“想好了?”

肖青抬头,对视上他波澜不惊的双瞳,有什么答案在嘴里愈演愈烈,那句话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脱口而出,可是最后,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叶非璃莞尔,“这个样子的薛太傅,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从来都是一口气能把死人都给说活的薛恒,原来还有语塞哑口无言的时候。”

“我想……我想……”肖青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裤脚,他究竟想做什么?

叶非璃走回他身前,言语认真,“如果你觉得我这样离开是太便宜了,我可以听你的话,留在这里,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从来不觉得会有善报。所以只要是你想要见到的局面,我成全你。”

肖青拽着他的手,摇头道:“我不是想说这话。”

“就算你再恨我,再怨我,我都必须回X国,有一些人我不得不除,趁我还看得见的时候,我会把那些毒刺荆棘清除的干干净净,原谅我必须离开,也许我回不来了,也许我会回来,待到那时候,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我会心甘情愿的接受制裁。”

肖青愣愣的望着他的眉眼,包括他眉间出现的折痕。

叶非璃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曾经的薛恒只会满身戒备的瞪着自己,这种放弃所有防备赤果果的眼神,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抱一抱。

肖青诧异的被他揽入怀里,他能感受到叶非璃渐渐加大的力度,那种想要融合进骨血的冲动,摩挲着他的骨头,有些疼。

“不要动,就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叶非璃下颔抵在他的额头上,闭上双眼,两颗心脏紧贴的地方,终于有一点暖了。

他说的一会儿,就只有短短数秒,最后,他放开了肖青,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肖青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腕,嘴里被压抑的话顷刻间说出:“我想留在你身边。”

“……”叶非璃瞠目,机械式的扭过头,他有些幻听了,刚刚那个声音那句话那个意思真的是肖青说的?不,是薛恒说的!

肖青低下头,两只耳朵有些微微泛红,他再道:“小苏告诉我,试着走出来,当一个局外人看一看,可是我发现,我始终做不了局外人,我想做这里面的人,我一辈子都在追着小苏走,她笑,我亦笑,她忧,我亦愁,看见她,我就想起了我自己,是不是躲在我身后的那个人也是这样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满腹抑郁。”

“薛太傅,你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会当真吗?”叶非璃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异常用力。

肖青不置可否的点头,“既然逃不开了,我想试一试。”

叶非璃有些惶恐,他松开肖青的手腕,退后一步。

肖青不明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彷徨所谓何故,跟上前,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非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双眼,他低下头再看了一眼自己的掌纹。

你说烟雨微芒,兰亭远望;

后来轻揽婆娑,深遮霓裳

你说春光烂漫,绿袖红香;

后来内掩西楼,静立卿旁。

你说软风轻拂,醉卧思量;

后来紧掩门窗,幔帐成殇。

你说情丝柔肠,如何相忘;

我却眼波微转,兀自成霜。

“你在怀疑我?”肖青诧异的抓住他有意避让的手,吼道,“你有什么权利怀疑我?”

叶非璃自嘲的苦笑道:“虽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是当有一天他快要成真的时候,我却怕了。”

“……”

“也许是怜悯吗?”叶非璃问道。

肖青甩开他的手,怒斥,“滚出去。”

叶非璃推开门,几乎是不带迟疑的溜出了那扇门,当房门合上的瞬间,他不可抑制的嘴角上扬,那张脸,竟出乎意外的红了红。

管家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刚刚肖先生那中气十足的一声滚出去想必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在叶家,所有人都知晓主子的性子,那看似温和从容的一张脸,心狠手辣起来能把一个人的灵魂都弄的魂飞魄散。

如今肖青竟然敢有恃无恐的让自家主子滚出去,那气势恢宏的一句话,如果是以往的主子必然一把拧断对方的脖子。

可是二爷为什么却是面红耳赤的走了出来?

剧情发展不对劲啊,二爷你如此娇羞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做什么?

那个男人可是让您滚出来啊!

叶非璃一本正经的整了整自己的羊绒衫,轻咳一声道:“给肖先生送杯热茶过来。”

管家愣了愣,毫无反应。

叶非璃犹豫了一下,“得了,还是我自己去泡好,你们给他端过去。”

管家下意识的迈动双脚,自家主子那满面春风一脸得意的表情难道是被表白了?

“……”管家如雷轰顶,差点被自己这个奇思妙想的理由给吓出一身冷汗,他谨慎的看了一眼自家二爷的背影,那种志气满满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被表白的对象?

怎么也是应该他霸道总裁强势攻击下某个小市民,然后强行掳回自家家里金屋藏娇起来才对。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肖青好像是个——

管家被吓得头冒虚汗,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叶非璃心情甚好的将茶叶放入杯子里,笑意缱绻的瞪着叶脉在沸水中舒展开的弧度,笑的好像越发春光灿烂了

“啧啧,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的叶先生头顶上好像带着一股恋爱的铜臭味。”莫誉毅靠在水吧的台前,打趣道。

叶非璃全然不顾他明晃晃的眼刀子,将茶杯放入托盘中递到管家身前,再三嘱咐道:“如果他摔了再来泡一杯,按照我刚刚的步骤。”

管家心虚的端起盘子,一步一步的远离主子们那犀利的眸子。

莫誉毅指向沙发的位置,双手环绕在心口处,笑道:“现在叶先生有时间跟我聊一聊了吧。”

叶非璃轻咳一声,“我当然知道莫二少的来意,只是恐怕我不能配合莫二少调查了。”

“看来我今天来的果然不是时候。”莫誉毅坐在沙发上,翘起一腿,兴致高昂,“这是审讯单,叶先生如果没时间跟我聊,签了文件,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叶先生。”

叶非璃大意的瞄了一眼上面的只字片语,冷笑道:“这似乎不利于我叶家。”

“难道我还有本事去X国逮捕叶先生吗?”莫誉毅道。

“似乎如果我现在不签字,这门我就甭想出去了。”叶非璃执笔,在最后一页落笔。

“叶先生这话可就见外了,毕竟这一次还多亏了叶先生的通风报信,否则就算我们再有准备,也不可能给晋老下了这么一个无力回天的死局。”莫誉毅将档案收好,站起身,轻叹一声,“虽然我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可是还是觉得太过惋惜了。”

叶非璃挑眉,“莫二少这是什么意思?”

“像叶先生这样的男人,如此优秀,如此机智,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肖青这种看似不是很正常的人。”

叶非璃单手托腮,斜靠在椅背上,目光中尤带三分喜气,“你不懂他,如果你懂了他,你会觉得是我高攀了。”

“这句话还真是耳熟。”莫誉毅双手搭在口袋里,对着身后的一群警卫道:“收队,回去吧。”

环山公路上,座于副驾驶上的第一助手有些不明道:“我们的任务是带回叶非璃接受审查,为什么最后换成了只让他签下这份没有什么意义的承认书?”

“你觉得我们的人和叶家比起来,谁的赢面更大?”莫誉毅反问。

助手思忖片刻,按照当时的人数看来的确是叶家多,可是他们都是精英部队,怎么也能以一敌十。

“你觉得我们赢了是不是?”莫誉毅将档案摊开,笑道:“叶家不是普通家族,惹怒了他们,只怕我们这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C国又会被大面积入侵,更何况有时候给了一个情面,以后想跟他们合作也就简单多了。”

助手瞠目,“二少的意思是打算跟叶家合作?”

“有件事也是到时候防范了,毕竟叶家在整个亚洲都算是让人忌惮三分的隐姓家族,整个族人遍布世界,耳线就像是一张蜘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人脉众多,有些事情咱们不方便查的,他们可以随便插入。”

“我知晓二少的意思了,上一次情报中心的爆炸案我已经通知了女皇,她已经秘密派人调查了边境,应该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这事不方便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大哥身体还没有恢复,如果问起,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莫誉毅靠在车座上闭上双眼。

助手不再多言,那件事所有人都当做是Y市的遗漏份子跑出来的搅局行为,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夕阳西下,一片红霜染上半边苍穹。

莫家大宅内,莫夫人心慌意乱的站在厨房外,时不时的探头往着厨房内望。

她面上喜忧参半,喜的是今晚上可以有佳肴入口了,忧的则是等下老二回来会不会直接给倒了。

莫誉毅进入客厅时,第一眼发现的便是氛围异常紧张的厨房,如今国情已经恢复了如常,家里也算是有了一点新年的喜庆,只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往着厨房探头?

秦苏围着围裙,正在处理着一条鲩鱼。

莫誉毅见到她手里那仿佛还渗漏着寒光的刀,慌不择路般冲过去,一把扣住她的手,天知道他的心脏刚刚以着什么速度上蹿下跳起来。

秦苏闻到熟悉的味道,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誉毅瞪着她手里的鱼,蹙眉道:“你在做什么?”

“我打算弄一条水煮鱼,今天吃了药,嘴里苦,想吃点辣的东西。”秦苏没有理会他的阻拦,继续片鱼。

这条鱼她没有片到透光,而是片片均匀,剩下的鱼骨和鱼头她特意用来炖了高汤。

莫誉毅站在一旁看的提心吊胆,四个多月的孕肚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弧度,就这么被她随意的顶在灶台上,吓得某个男人恨不得把整个厨房都拆了。

秦苏继续热油,油烟在眼瞳里氤氲起来,有些朦胧。

莫誉毅怕她被烫着,恨不得扑上前挡在她面前。

秦苏将碍事的男人给不留情面的推出了厨房,合上门,直接将他锁在外面。

莫誉毅趴在门上,哭笑不得的乞求着:“苏苏,快开门,我保证不再乱动。”

莫夫人站在他身后咂咂嘴,“瞧瞧你那骨气。”

莫誉毅放下敲门的手,回过头满腹怨念的瞪着自家母亲,道:“您怎么不阻止她?医生交代了两天都不得下床。”

“小苏说她现在身体很好,而且她想自己做晚饭,我身为一个理性的婆婆,怎么可以阻止儿媳的自由行动?”莫夫人辩解道。

莫誉毅自上而下审视女人一番,冷冷哼道:“您就是想吃那条鱼。”

莫夫人不置可否,“你等一下可以选择不吃,用来捍卫她不能做饭的决心。”

“……”莫誉毅心虚的扭过头,继续盯着里面看不清影子的女人。

秦苏将炒料放入滚油中,迎面而来阵阵呛鼻的辣椒味,她掩了掩鼻,将高汤放入料中

鱼汤的浓香混合上辣椒的鲜香以及麻椒的呛麻,整个厨房都挥散着一股让人口水分泌的浓烈味道,不同于清汤汤水的单调味道,这锅满是辣椒的汤水闻着就让人自然而然的咽口水。

晚餐桌上,莫老环顾着四周腾升起的阵阵战火,身为一家之主,他当然是理所应当第一个下筷子的人物。

莫夫人是注意养生的知识女性,所以一般来讲她不爱这种辛辣的食物,只是看了一眼汤锅里还在兹拉兹拉被滚油浇烫过后溢香的干辣椒,忍不住的就吞了吞口水。

莫誉毅全然不顾父亲母亲那争锋相对的气势,自顾自的先行拎起筷子一把插住鱼头。

秦苏担心他吃不惯,少放了许多辣椒,整锅鱼肉只是看着辣,其实入口时,更多的是香,鱼片经过她自制的腌料腌制了十分钟左右,她确保每一块鱼肉上都保留着独有的鲜美。

肉很嫩,进入嘴中时,像是清风拂面那般,恍若被轻薄调戏了味蕾,整个舌头都失去控制想要包裹鱼片。

味道不是很麻很辣,红红的辣椒,只是一道亮丽的颜色冲击,浓香的呛鼻味道也只是为了刺激味蕾,说明白点,只是为了勾引一个人去品尝罢了。

至于真正的味道,用古人的一句诗来形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如今演变而成,舌头想是要与牙齿同归于尽,却又不想便宜了黄雀在后的食管。

那种自相残杀的感觉,活生生的在嘴里膨胀。

秦苏做菜有一个度,不会过多,也不会不足,每一个人的分量她把控的很好,今天的中餐应该需要米饭,所以她用玉米粒和胡萝卜做了金银满堂的炒饭,米饭与蔬菜的结合是2比1,让其每一口被辣椒腐蚀过的嘴都能尝到能减轻他们刺激感的甜软饭粒。

饭后,莫誉毅牵着秦苏的手漫步在院子里,初春的天依旧凉风阵阵,走在四下无遮拦物的院中时,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套给她套在手上。

秦苏双手捧住他的脸,瞧着他不小心被咬破的嘴角,轻轻的摩挲过,“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能咬到自己。”

莫誉毅抱住她,身体贴近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的肚子上,他垂眸,覆手轻轻的从她腰间按揉过:“站了那么久,累吗?”

秦苏摇头,“太久没有用手里的刀,我总觉得它有点钝了。”

“那是你太优秀了。”莫誉毅撩起她散落的长发,“虽然我喜欢吃苏苏做的饭菜,可是我更想看到你保护好自己,我知道你这段日子养在深闺有些委屈,但苏苏,再坚持五个月,宝宝就出来了。”

秦苏合上他的手,莞尔:“我知道分寸。”

莫誉毅拉着她坐在椅子上,两人抬眸望向夜空中的璀璨,“现在秦歆死了,晋家也倒了,等过完年,我退伍了,就这样坐在你身边,陪你看星星。”

“那样会不会太得志了?”秦苏笑道,“都说男儿志在四方,你这样,会不会被骂?”

“谁敢骂我?”莫誉毅揽她在怀里,“我现在只想陪在你身边。”

“虽然说这种话有些私心,但我只想你做个普通人,我曾想的,在一个小地方开一家小馆子,子孙绕膝,简简单单,未曾经受纷纷扰扰。”

“这样的日子很快了。”莫誉毅吻了吻她的额头,“等宝宝出世,我带你回S市,回我们曾经那个小地方。”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会不会太辱没了莫二少的身份地位?”

“在秦苏的店里,他就是一个打杂的。”

“那他会不会因为客人的一个不满意砸了桌子?”

莫誉毅道:“那是当然,谁敢怀疑苏苏的能力,我当然要让他清醒清醒。”

“万一又把客人吓跑了怎么办?”

莫誉毅想了想,道:“吓跑了我就去店前表演胸口碎大石替你揽客。”

“这样难道不会被城管逮了?”

“谁敢逮我?”莫誉毅捧住她的小脸,“你觉得他们打得过我?”

“这个我得想想,万一你又把无辜的百姓打了,我得赔多少钱。”秦苏凑到他面前,轻轻的吻过他的唇。

莫誉毅嘴角轻扬,“这一次我会聪明一点,等他们走了,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去堵人。”

月夜下,他气息微喘,吻得很用力……

市中心医院,杯子落在地板上,碎开一地的玻璃屑。

晋老面目可憎的瞪着来人,他嘴里说不出一个字,只得目眦欲裂的盯着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池弘吐出一口烟,嘴角邪佞的上扬着弧度,最后将杯子碎片一片一片的丢进垃圾桶,冷笑道:“虽然晋老现在动不了了,可是万一一个气急攻心从床上摔下来不小心砸在了玻璃上可如何是好。”

晋老双手紧紧的攥着床单,恨不得将男人看出一个窟窿眼。

池弘凑到他的面前,笑意更深,“虽然这个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我还是要汇报给晋老爷子听一听。”

“滚——滚——”晋老费尽所有力气才能吐出这简单的一个字。

池弘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内,最后一口烟气直接喷在男人的脸上,他面目阴狠的掐住男人的下颔,漠然道:“晋夫人伤了池宛,这让我很不开心,我们池家就一个小公主,我父母都舍不得伤她一根头发丝,你家夫人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直接给了她一枪,我父亲很生气,让我特意来问候问候晋老,这晋夫人应该处置为好。”

“……”晋老喘着气,试图从他的指骨中脱离出钳制。

池弘松开手,拿出手绢擦了擦手,继续道:“按照刑法,私自藏枪可是重罪,现在搭上蓄意谋杀,晋夫人这辈子只怕得在牢里过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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