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角落里还横着一具温热的尸体。
肖漓没有多言,肖若叶也没开口,楼下又传来几声叫骂,两人都充耳不闻,一室无言,酝酿着最后的温情。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肖若叶突然发问,眼眸深似一潭幽泉,神秘莫测。
肖漓认真地想了片刻:“我去拖延时间如何?”
“呵,”肖若叶毫不留情的嘲讽起来,“给谁拖?你一出去,我们都得死。”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她们村寨已经沦陷大半,而百年来都与外界没有交集的她们,更不可能得到外援,今日只有死路一条。
“你待在这里,”肖若叶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那群贼人的目标是你,只要你还没落入他们手中,他们便还会有一两分忌惮,我们也就多一线生机。”
话毕,她伸手去开身后的木门,而肖漓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要冲动。”
“放手,”肖若叶甩开她的手,“记住你的身份,不要随便碰我。”
肖漓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看着她跨出木门融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小黎跪在古楼之下,她听见周围传来的躁动,抬起头来,看见肖若叶立在古楼前的高台上,夜风将她的外衣吹得猎猎作响。
“阿叶……”小黎被人推到在地,重重摔在泥水之中。
又是那般清冷的声音在高台上响起,却不复往日的深情之意,她听见那个人轻飘飘地宣判了自己的性命:“那就请动手吧,无论你们怎么惺惺作态,肖漓也不会出现的。”
原来,她早就什么都知道了。肖若叶锐利的目光射向她,嘴唇开合,字字诛心,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你演得真丑!”
“咯咯,”小黎从泥潭里爬了起来,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周围的人一见计划败露,也赶紧将她拉到身后,“二当家,当心脚下。”
“闭嘴!”她恶狠狠的训斥那人,又转过身来拿手绢洁面,“我肯定丑啊!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肖若叶却连看也不看她,又摔门回到屋内。
苏敏和荆盈盈坐在屋顶上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盈盈姐……”
“嘘。”荆盈盈示意她噤声,免得被贼人发现。
二人趁着下面分神的时刻,悄悄朝古楼边挪动,想着与肖漓等嫫妠族人汇合,这样生存的几率也会大上不少。
“老大,那两个丫头想跑。”黑压压的人群里有人发现了她们两人的举动。
那持刀的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吩咐手下要将她们两人逮住。得了命令以后,几个黑衣人争先恐后涌上木楼。
小黎远远望了惊慌失措的两人一眼,并不出言阻止,要不是荆盈盈言而无信,她也犯不着棋出险招,走到今天这一步,弄的大家都尴尬。
“小黎,”苏敏沉不住气,朝她大声呼喊,“你为什么要帮着那些贼人?”
小黎面上露出讥讽的表情:“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贼人,而不是我的人?”
苏敏听了一愣,她以为小黎也许是被人要挟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或许,她当初跟在肖若叶身边就是别有用心。
小黎目光炯炯,看见她们两人被逼上绝路,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她本不叫小黎,她姓夏单名鲤,曾是滇南一个小镖局的少当家。
四年前,父母在护镖的时候离奇失踪,她带人一路寻过来,在嫫妠村寨附近的林子里遭遇野兽,恰逢肖若叶路过,便将落难的她带了回去。
一开始,夏鲤的想法很单纯,她只是想先养好伤,再同肖若叶告辞回到家里,以便继续寻找父母。但就在这时,另有一队人马误闯星海湖畔,她亲眼目睹那些人被肖若叶下令带回村寨后残忍杀害。
而后她在嫫妠族中一片荒坟地里,发现了父母的沾血衣物。事情明了,那一刻起,她就变了,发誓一定要踏平整个嫫妠村寨,为父母报仇。
她在肖若叶身边潜伏了四年,探清了每一条通向村外的路,挖出了嫫妠族深埋的秘密,今天,她终于等来这个机会。
她怎么舍得放过她们,她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大开杀戒,让她的名声响彻滇南。
“她是个疯子,”荆盈盈拉着苏敏又后退两步,她早早就察觉到小黎身上有着难以言说的矛盾,看似随和乖巧的外表下,实则喜怒无常,“等会儿我数三二一,我们就从这里跳过去。”
“这……这里,”苏敏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看着木楼与古楼之间的距离,应该快一丈了吧。
“不行吗?”荆盈盈记得苏敏会一点轻功,既然能带她翻上屋顶,那这个距离问题应该也不大吧。
苏敏听了这话,肠子都悔青了,她在家中练武时常常偷懒懈怠,轻功怕是连半桶水也没有,更不要说带人飞过去了:“我不行……”
“没事,”荆盈盈拍拍她的后背,不停安慰道,“你不要害怕。”
荆盈盈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周围的环境,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身后崖壁上垂挂着的藤蔓,古楼和木楼都是倚着小山丘而建,距离山崖壁也不过一两尺的距离,也许可以试试看。
肖漓看着面沉如水的肖若叶,内心十分焦急:“还是让我出去吧。”
“为什么?”在肖若叶眼中,其他的性命都是无足轻重的,只有嫫妠巫使,是她唯一要保护的存在,这是上一个祭司要用她鲜血和性命记住的东西。
可肖漓不同,她是巫使,也是族长,她除了有义务去保护自己的神以外,还要将族人们的性命也都视若珍宝,而且她唯一的朋友也正因为她身处险境。
“族人还在楼下和他们对峙,荆姑娘和苏姑娘也在等我出手相救。”肖漓垂下眼睑,心中涌起一股悲伤的情绪,因为长期以来被人保护过度,她太过弱小,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一条命罢了。
“不许去!”肖若叶陡然提高音量,她死死拽住肖漓的衣袖,“其他人都不重要!”只有你,只有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听了这话惨然一笑,扑进肖若叶的怀中:“姐姐,你对小黎也说过一样的话呢。”
在她的怀中,肖漓全身发冷,眼前之人的面目都逐渐模糊起来,她才应该比任何人都要痛恨这个村寨,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嫫妠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