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姐点点头,到了二门口,便住了脚。张、李、麻三人同鸨母送出大门,齐说:“有慢,望公子屈驾早临。”
公子拱手道:“暂别。”径自去了。
鸨母道:“霞娘接了客,又会留情。”
鸨母又叫道:“我儿,一夜劳碌,且到楼上歇息去。”
小姐也不答应,上楼去了。张三、李四坐在椅上,欢喜道:“罢了罢了,这几天把双鞋子跑坏了,快些拿酒来,我们吃个太平宴儿罢。”
麻仑说道:“酒是小事,快些取银子兑罢。”
张三道:“吃了酒再讲,多少日子到拖了,何在乎吃酒的时候?”
鸨母道:“张相公说得是,当初老身说的话,难道少兑一厘米毫?”
李四道:“妈妈说得大方,自然兑的,不用你催。妈儿,叫你丫头到厨房备了酒席。”
不一时,摆在厅上,四人坐下饮酒。鸨母说道:“昨日蒙三位相公替老身做了这桩事情,今日霞娘送常相公出去,看他那样留情,公子必要来的。非是老身不肯就兑,因我身上还缺百金,公子来必有二百金带来,那时一齐凑数交代。”
张三道:“妈妈,你莫把常相公当口好食。况且他是公子,又是本府太爷的外甥。他在客边,那有多少银子到此使用?当初只要他来破了霞娘身子,另外好替你寻个好友,哄他几日,打发他动身。”
李四道:“他就是官府的公子,哄他到此场上,也不怕他不出钱。”
他四人吃着说着,好不兴头。只见傍边一个斟酒的丫鬟叫做西儿,只有十三四岁,他便皱眉头插上一嘴道:“且莫要这等欢喜,只怕下午就有祸来。”
张三睁着眼大喝道:“你这个少打该死的,有何祸事来寻着我们?”
西儿回道:“张相公你且不要骂我,片刻时辰就应了,这个八百两还是不成,只怕还要问罪呢。”
李四见他说话蹊跷,便叫他:“西儿,张相公吃了酒了,不要理他,你有话且告诉我,我把钱与你买花戴。”
西儿道:“我昨夜在霞娘楼上宿的。”
就把公子与小姐之话说了一遍,只吓得他四人魂飞魄散,缩头呆脑,那班粉头妈子,吓得龟尿直流,大家望着翻眼。
鸨母道:“罢了,罢了,老身活活的死在他三人身上了,怎的好?怎的好?”
李四道:“事已如此,却是难处的祸事。”
又想道:“我有一计。”
便向鸨母耳边说道:“你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倘若哄得动身,还有一样作为,又脱了这难。”
鸨母道:“倘若不依,怎样好?”
李四道:“不依么,瞒他卷起锣鼓,另寻别处去。”
鸨母吩咐粉头收拾行李等件,又叫丫头们到房内收拾物件,他便起身往后楼去。
话说那鸨母听了李四的计策,便装了一个苦凄凄的样子,悲切切的声音,走上楼来。小姐平日见他如眼中钉,今日见他,便起身来道:“妈妈请坐。”
鸨母却不坐,站立半边,假意儿把眼睛抹了一抹,便说道:“如今老身不敢坐了,要分上下贵贱,但此事非是老身逼勒,实是麻仑负了心,拐骗姑娘到此,老身一时昏迷,不曾问得如有了婆家。
昨日请常相公进院就是他三人的晦气星进宫了,请来常公子,是姑娘大伯,如今常相公禀了本府姚太爷,差了四名公差,一张朱票,把我与张、李、莫四人连院内粉头都进府去了,他每人夹了一夹棍,打四十大板收监,幸亏常相公发了个慈悲,讨饶放了我,若不是常相公讨情,我还要夹打呢。姚太爷批得明白:着令官媒出银催船伏侍小姐回去,将功赎罪。”
小姐听得此言,欢喜道:“麻仑这强盗把我当做甚么人?当初他逼我,谁知他也有今日。怎么常相公还不见来?”
鸨母道:“常相公先去雇船,在码头等我们送姑娘去。姑娘可快些收拾,轿子即刻就到。”
小姐虽然伶俐,一时难辨真假。李四的鬼计原要哄小姐离窝,果然小姐当是真的,他就收拾动身。那鸨母忙下楼来,到了厅上,说道:“事成了。”
鸨母便取些银子交与张、李二人先去催船,麻仑约他父亲,鸨母叫乘小轿,同小姐一起上轿,直奔上船。麻仑人等另在一船,回汴梁去了。也是小姐灾难未满,又被骗去。院内人等各自逃生,丢下一个空院。
再说姚太爷清晨同文武官员迎接上司,姚夫人见常朗一夜不回,就着家丁四处去寻。常朗书童走到府前,家丁在辕门上望见公子来了,欢喜道:“相公往那里去这一日一夜?老夫人好不心焦。”
常朗道:“有事去的,老爷如何不坐早堂?”
家人道:“老爷接上司去了。”
常朗见老爷不在衙内,心中着慌,急急的进了内宅。夫人见常朗道:“贤甥,你这一夜那里去了?你临行之时你舅舅还吩咐你的,如何就去一天一夜了?”
常朗就把遇见张三、李四哄诱进院去,灌醉了抬上楼去,险些被人刺死。及至问起缘由,是冯祝之女,被麻仑拐来卖在院内。又把孙培一节事情,详详细细说与舅母知道。“外甥回来,求舅舅出个朱票,速拿这班人和鸨母治罪,救出小姐来,偏生母舅又不在家内,却如何是好?”
夫人道:“冯祝是呢舅舅的同年,若早知道,早救出来了。如今你舅舅又不在家,谁敢擅用朱笔?”
常朗道:“为今之计,叫家丁快去,就将此事禀明舅舅知道,出了朱票速拿光棍罢。”
夫人又唤过老管家,去将这件事禀知老爷,速派人来。家人道:“这个使不得,老爷去接上司,恐怕不便,依小人愚见,相公依然带书童还到院内,多着几名家丁皂快,把守了前后门,相公在内拿银子哄骗着他们,等老爷回来,那时擒住奸徒,救出小姐来可好?”
夫人道:“倒是他说的不差。”
不一时,吃午饭,叫书童拿了拜匣银子,常相公来到院门一看,只见里面冷冷清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