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冉大喝道:“大胆的贼子,敢来讨死么?不要走,吃俺一剑。”
陆冉便仗剑奔那人,那人把身子一转,呼的一声,早已跳上屋去了。陆冉见那贼纵上屋去,反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几步,拿剑指着骂道:“你这个剁万刀的贼子,快快下来,免得俺取箭来射你。”
那人道:“陆兄休得恶口伤人,你方才想我,我来又拿宝剑吓我。”
陆冉定睛把那人一看,好似在船上会见的那人。便问道:“你可是在船上游西湖的么?”
那人道:“然也。”
陆冉道:“你夜晚到此园中,敢是来窃取衣物么?”
那人笑道:“非也。我闻你的大名,人说你是好汉,我特来会你。”
陆冉想:这个人能黑夜上屋如登平地,必有手段,不免唤他下来,试试他的本事如何,或救得孙培亦未可知。便说道:“你既来会我,因何鬼头鬼脑的?且请下来见礼。”
那人道:“我试试你的胆量如何,你可把手中宝剑去了,我就下来。”
陆冉笑道:“大丈夫怎肯暗里伤人?”
那人也笑道:“我却也不怕。”
便从屋上轻轻的跳下来,并无一点响声。陆冉暗暗称奇,便请那人到书房,二人见礼坐下,幸喜有茶,陆冉奉茶,问道:“足下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怎生认得我的?”
那人道:“因日间在西湖偶见台驾英豪气相,况又久慕大名,因此特来拜谒。在下姓马名英,岳州人氏。在下游走江湖,做不要本钱的买卖,将取来之物周济那穷困人家。”
陆冉听了,想道:“原来是个贼,我是一个堂堂的大丈夫,怎与贼子交结?岂不惹天下的英雄取笑么?马英见陆冉沉思,便笑道:“小弟虽是做这勾当,从不被人所擒。
不久前,芜湖县知县,贪赃不堪,酷刑无比,一县中人无不怨恨。小弟知道,那日访得他谒见上司,被小弟在半途中轻轻杀了,替万民除害,这是一件为民除害事。
去岁嘉兴府知府,因城内有一劣官,姓麻,名叫知,因他好色,强占人家妻女。偶有一人姓扈名豆,他的妻子有几分姿色,那麻知就算计他,谋他妻为妾,无计可施,麻知由人勾引扈豆到家中,又拿住扈豆,说他是贼,到他家来偷窃的,将银钱送与知府,要将他妻子准折偷去的赃物。
知府就将扈豆拿去,用刑拷打,就将他妻子硬断准折贼赃,怎奈这扈豆死也不招。那时小弟知道如此情由,走到扈家对他妻子说道:如此救你丈夫。扈豆妻子满口依允,只要丈夫见面便了。况且马自英还着人看守。
到得二更时分,小弟轻身去到麻家,竟把扈豆劫了回来,又替他换了衣服,叫他躲在僻静之处,又到扈家与他夫人说知,左近放起一把火来,惊得四处纷纷的乱跑,乘着火势,把扈夫人带出来与他丈夫相见,助他盘费,送他出境,他依旧回乡去了。
那麻知被小弟连放了五六次火,烧得他一贫如洗,知府又被我劫了几次库银,叫他赔过不休。小弟虽是个贼,没要紧的事我却不做。”
那陆冉听了他一番言语,心中甚是惊惧,想:马英所做的事,可以救得孙培如反掌耳,马先生之言莫非应在此人身上?便开言说道:“马兄如此仗义,我有眼不识泰山,望乞恕罪。”
马英道:“小弟乃是下等之人,承兄抬爱,切莫见弃。”
陆冉道:“明日有几位朋友相会,屈兄明日在此一会,不知尊意若何?”
马英笑道:“敢不从命?奈我才从屋上而来,恐被尊使看见,反为不美,待明日走大门而进,才是个道理。”
陆冉道:“仁兄所言极是,但此时门户俱已关闭,如何是好?”
马英道:“不妨小弟从那里来,还从那里去就是。”
马英言罢起身要走,陆冉道:“仁兄休要失信。”
马英道:“不必叮咛。”
马英出了书房门,将身子一纵,上了房屋,将手一拱:“小弟去也。”霎时就不见。
陆冉见他纵上了屋就不见,呆了半晌,想道:我虽有本事,却不及他上屋这等快当。便进了书房,吹灭了灯火,就榻安床。
到了天明,书童取水进房,陆冉净了面,用过早膳,只见常朗、刘舒同着程来走进书房,说道:“昨日石同这畜生好胡说。”
陆冉道:“幸蒙诸兄在彼,便宜了那狗头。”
忽见门公走进来禀道:“有邹家弟兄二人,特来向大爷叩头。”
陆冉道:“请他进来。话音未了,外面走进二人,当先一人头戴着棕帽,身穿天青箭衣,果然像个好汉。四人迎进堂来。邹训问道:“那一位是陆爷?”
陆冉道:“在下是陆冉。”
邹训纳头便拜,谢道:“夜来多感大爷活命之恩,如不遇大爷的台驾,已作故人也。”
陆冉扶起邹训,邹隆亦上前来拜谢,众人各各见礼,礼毕坐下,问过姓名。程来道:“仁兄既到杭州,怎不到小弟店内居住,反在别的下处居住?”
邹隆道:“前月闻得贤弟自南而来,所以同舍弟前来投奔,不意偶害毒疮,舍弟一时访不出来。昨日晚间若不是陆大爷言及贤弟的下落,又要费咱的心机。”
陆冉见邹训身体虽然长大,却举止动静有些呆气,正是大汉不呆真宝贝。茶罢,就想起马英怎不来?又只见门公拿着个红金帖进来,禀道:“外面有一位马相公,前来拜访。”
陆冉接着帖子看时,上写:“通家弟马英拜。”
陆冉看毕,对众人道:“这个姓马的最有义气,必须要前去迎接。”
众人迎出大门口,只见马英头戴一顶扎巾,身穿一件肉红色的直摆,珠履绫袜,手拿一柄未曾写面的金扇。常、刘二生见了,暗笑道:“你看此人文不文,武不武,一团的假斯文。
马英进了书房,各各见礼,礼毕坐下,茶罢,通个名姓。常朗想道:“此人进了门,两眼东张西望,不像个正人君子,定是个匪类之徒,非贼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