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下摆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桌。桌上设有文房四宝和两个八寸高的仙鹤型紫金香炉。香炉内正香烟四溢,沁人心脾。
北窗下有一张二人楠木床,用黄缎子做的绣着二龙戏珠的幔帐,轻漫缈飘地搭挂在两侧的如意金钩上。可以看到床上的被褥叠得整齐、利落。
干干净净的床上端坐的,正是东宫太子赵元。看上去有四十上下,白净面皮,长眉朗目,加上三绺黑须,更衬得神采奕奕。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火红龙袍,外罩黄缎子飞龙马甲,脚下是粉底官靴。
身旁站一名二十多岁的太监。
赵元早已含笑上前迎请,道:
“张贤士,你可叫小王想煞了!”
张庭手撩衣襟下跪,口称:
“太子在上,罪民叩见!”
太子忙上来搀起他,微笑道:
“小王若非爱卿相救,几遭不测!功高莫如救驾,爱卿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罪民乃叛臣之后,罪不容恕!”张庭口中说着,同时用目光审视太子何种表情。太子的那目光中不无忿忿不平的神色。
赵元长叹一声,又说:
“来呀,给贤士看座!哎!贤士,你先坐下,小王今夜要与爱卿推心置腹地相谈。”
不等张庭谢坐,赵元已用手轻轻按了按张庭,让他坐到太监拿过来的椅子上。接着说:
“听说爱卿在耶律莫哥处,得到王钦夫人的亲笔书信,不知是真是假?”
张庭面色依然如故,听太子这样问,更是声色威严地回答道:
“遇明君则为真,否则便是假!”
“不知可说与小王,耳目一新否?”
张庭见太子确有诚意,便开口讲道:
“罪民历尽千辛万苦,不惜刀斧劈身,是为给先父昭雪;此书乃王钦的千古罪证,如有闪失……”
郜风接道:“太子乃当世明君,早有替张将军昭雪之意,奈无实据在手。贤弟尽可放心!”
张庭这才把书信跪敬给太子。
赵元阅毕,拍案大骂道:
“罪不容恕!罪该万死!”
张庭跪下泣曰:“明君治国,犹阳光之育万物。太子如能替先父昭雪,非但张氏宗族感恩戴德,即黎庶之民,亦为之讴歌载道!”
太子把信纳入怀中,扶起张庭,徐徐言道:
“王钦与奸贼勾结已久,眼下他病重,令其子为相,更受恩宠;恐只言片纸,是难打动老皇上的心的!”
“难道先父之冤,就永无昭雪之日了?”张庭听后,十分着急。焦急之虑,忿然于言表。
太子一挥手,令太监出去,又使眼色让郜风出去查探一周。郜风回来禀告:
“启太子,四周安静!”
太子把张庭拉到自己床头,让他和自己并肩而坐,以手抚着他的背,说:
“小王已探得,王钦与耶律莫哥来往书信,皆已送往邪教处收藏。爱卿若能从邪教处将其私信得到,或是将其与辽国勾结的来往密信弄到,那时,铁证如山,奸相阴谋毕露,父皇即有袒护之心,亦无口实可借。到那时,小王便可挺身而出,率忠臣讨佞贼,按国法定其罪,他们自然无话可说。如今卿手仅有王夫人的书信,尚有不足之处,如有其他奸臣拼命力保,小王也无能为力!那样,恐画虎不成反类犬!爱卿,你看呢?”
“太子消息如能属实,张庭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攻破邪教,搜出反书!”张庭迫不及待地说。
太子接道:
“据小王可靠消息,邪教不但是为其藏收来往密信之所,更重要的,它是耶律莫哥设在我宋朝心腹之中的一把黑剑!一旦辽兵攻宋,邪教匪帮,便可在我大宋王朝腹地开花,杀我抗辽之将佐,烧我后方之军库。邪教之存在,实我大宋之毒瘤,小王心头之大患!”
“我愿为国效力,誓除邪教匪帮!”
“小王通知川西一带经略,从旁陪助于你,并命郜风辅佐,官场之事,均可由郜风出头。”
张庭颓然坐在椅子上,叹道:
“我父昭雪之日,遥遥无期,张庭为实现夙愿,真有‘昭关’之苦也!”
太子微笑,安慰他,说:
“孝子之心,情同此理。只要你我君臣同心,张将军昭雪之日,屈指可数,指日可待!爱卿,我看你眼下便有大喜之事,不知你可愿闻乎?”
“臣父冤沉海底,家母避乱祸于荒山,手足失散,骨肉分离,夫妻难聚,何喜可谈?”
“哎,非也!前日高怀德命人相报;你大哥、二哥更名改姓,从戎在高怀德帐下,屡建战功。高怀德等人联名上奏,蒙皇父恩准,已认祖归宗,加官晋爵了。高怀德并派人将令堂、邹伟,连同杨红、雷电二侠,在半路上迎接到,并已接入高府之中,母子早已相见了!这难道不是喜事?”
张庭听后,如大梦初醒,一下子跪倒,抱住太子的腿,放声痛哭,道:
“此皆太子和各位忠臣之力,张庭刻骨难忘此大恩大德!”
太子就势说:
“这也说明皇父有回心转意之念。除掉奸相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这个书信,我在东宫为卿保存,单等破除邪教后,再做定夺。”
其后,由太子与郜风协助,张庭在高怀德府第,与母亲相见。母子相见,酸、甜、苦、辣,别有一番滋味。只是他的大哥、二哥不知张庭进京,因军务在身,在京不肯多作逗留,于昨日即已回到军营。这些忠臣之后,为国事奔波,从母亲口中得知兄弟的一些端底,便已得到挺大的安慰,又怎肯因私情而废公务!
张庭与母话别,感慨涕零。之后,又再三叩谢高怀德。高怀德说:
“你家父子为国尽忠效力,满朝文武与当今百姓,有目共睹,只是时机未到,张将军之冤尚不能平。孩儿,水有涨有落,月有缺有圆,你只管为国效劳,做一个名标青史、万古流芳的英雄豪杰,这也算作老夫对你的一番祝愿吧!为你父昭雪之事,不日即可成就!”
张庭感激万分,说:
“伯父对张家之恩,小臣铭心不忘;家母有累之事,容图后报!”
“哎!贤侄不必过歉,只管放心前往!令堂及邹伟等。老夫自会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