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县令坐在堂上等着,见四个公差带着张光泰到了公堂之上,就坐在那里发威说道:“你这个无礼的奴才,见了本县,因何不跪?不但目无长兄,而且你胆敢目无本官,咆哮公堂!”吩咐左右道:“拉下去,给我重责四十板子再问!”光泰一听,说道:“你且慢着!我身犯何罪?你不可无故作威害人!”正问之际,门外有黎桂、周重在衙门口大骂说道:“张光聚,你真是个骨肉无情之辈!”
县令一瞧,大怒吩咐道:“来人!给我棍打这张光泰!”正在此时,只听得人声一片,从外边进来五骑马。头前有一个人,年约二十以外,正是蒋羽。他到了光泰跟前施礼,说道:“请大人上马。”那县令一愣,说道:“这是何人!”蒋羽说道:“这位是奉旨回家张三大人!”
这吓唬得县令浑身直战,说道:“我不知道是大人驾到。”连忙跪倒行礼,急吩咐左右撤去铁链,殷勤奉劝三爷不要嗔怪。张光聚吓得蹑手蹑脚溜了,县令吩咐道:“内书房请大人更衣。”光泰说道:“打扰贵县了。休要见怪,你我都是有缘之人。”张光泰换好衣服,净面吃茶,吩咐众人在外面伺候。不久后,张光泰告辞,出了衙门,牛老爷送到外边。
张光泰骑上马,带着四五个跟人,出了衙门,要去给老母请安,然后再找大哥张挂没挂聚算帐。方才走着,瞧看之人不少。先前在粮店见与他大哥光聚打架,一个个说到:“这样不要脸的东西,自幼儿我就瞧他不成器,到如今还是不成器!”这又瞧见光泰身穿官服,四五个跟人,甚是威风,便换过嘴来说道:“我当初瞧着他是一个好人,必要作官,自幼儿就不俗。如今作了官了,我知道必要成名的!”这就是人嘴两片皮,由着他说。
光泰广太到了家门,下马进里边,见老太太磕头行礼,然后给二嫂子施礼。老太太哭了会子,说了半天别后的事情。外边他大嫂周氏进来,说道:“三弟,你过来,今日个当着老太太,你哥哥所做的事,我从来劝他不听。就是老太太这里,我也时常来送些钱来,无奈我能有多少钱呢!你哥哥我就不能说他了,他在外边也不敢进来,叫我来说人情。我料想贤弟不能不赏给我一个脸儿。”说着,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是一个好人,心地慈善,连忙说道:“儿媳起来,把他叫来,我瞧瞧他。”只听张光聚说道:“母亲,孩儿原有心把你老人家早就接回去,不想如今三弟来得巧,什么话也不必说,总是我的不好。贤弟,大哥错了!”说着行礼,请老太太上车回家去。老太太不去,夫妻跪着求了多时,光泰瞧着大贤人当初救命之恩,叫二哥请老太太先到外边上车,叫下人回来搬家。又派蒋羽把自己车辆、箱子俱皆搬取到家,然后又忙了一天。
次日拜街坊,是河西大小人家、买卖铺户全拜。拜到黎桂家门,里边李大爷正和周二爷喝茶,告诉下人说道:“如有张光泰来拜,就说我没在家。”正说哪,外边有叫门之声。下人忙出去开门,见张光泰衣冠齐整,带着跟班的。光泰说道:“我来给大哥见礼来了,你进去就说张光泰来拜!”下人本是一个乡下人,不会说话,便说道:“张大人,大爷说了,‘没在家’。”
光泰一听,也笑来了。那下人自知说错,也就不言语。光泰心想:“必是那天我没告诉他实话,他恼了。我与大哥孩童在一处,知己之交,我硬进去也无妨。”想罢,迈步往里走,带着跟班之人,来到了内书房。下人说道:“大爷,张大人一定要进来。”黎桂说道:“他已然作了官,还认得哥哥作什么哪?”光泰过去行礼,说道:“大哥就别记恨我了。”又给二哥周重行礼,三人落座,谈别后得功名之事。光泰请二位帮办喜事,回家择日,行茶过礼,搬娶过门。
洞房花烛之期,来了哈公子、谷桓壮、哈太太等都中众亲友。光泰拜罢天地入洞房,夜晚和亲友在一处划拳行令,直吃到三更时分,方才罢盏。光泰回归洞房,坐在椅子上。今天洞房花烛之期,想起当初受困之时,不想有今日。又想一生所遇悲欢离别之事,越想越烦,昏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外边都起来了。光泰要穿上官衣服,出去酬客,一瞧却不见了官服。急忙开门叫人进来找,又叫侍女各处寻找,却到处没有。只见砚台下压着一张红帖,上面写有四句话。写的是:寒风一阵逞英雄,红人是我把刀钉。玉美无瑕谁能见,盗去光泰新官服。
光泰看完,正想之际,猛抬头又见那边门上有寄柬留刀。光泰过去一瞧,知道是一个飞贼从这里进来的,连那把刀并字柬取下来一瞧。那字柬上写:韩信英名四野扬,红袍挡雁姓字香。玉笛吹散三千将,苦死乌江楚霸王。光泰不解其中缘故,反复看了半天。
正在心中愁烦之际,外边蒋羽进来说道:“三叔,外边哈公子套车要走,谷侯爷也要走。”光泰出去,先把远客送走,然后与他们说气失盗之事。谷桓壮说道:“三弟,你的气色很暗,有百天牢狱之灾,须要谨慎。此时印堂露出一道喜煞,必有顺事。你暂时不可着急,我把话说了,你不可不信。”那至近的亲友纷纷猜疑,也有猜说是与光泰有仇的,也有说与他戏耍的,等等不一。
黎桂、周重即带着蒋羽出去寻找。黎桂一直往东,各处访问踪迹,却并不知下落。接着往南走,正遇倒周重,才要问他。周重先说道:“大哥,我没有找着。你可曾找着下落来没有?”黎桂说道:“没有。”二人往回走到光泰家中,不见蒋羽回来,三人心中甚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