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慕哲被安顿在明珠宫的偏殿,方便保护谢明珠。
以后每日晨起时分,就有一少年的身影出现,手中的剑法一招一式,练的十分认真。
再说明武帝命了许臻言这名武状元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时,朝中就有大臣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了。
都知道敏和公主荣宠颇盛,若是哪家得小子日后真的尚了公主,那才是平步青云的好事。
既然明武帝已经安排了护卫在谢明珠身边,与戚女官一般贴身伺候,那么这护卫嘛,有一,自然就有二。
当天的早朝上,就有几个大臣递了折子言说此事。
哪里知道明武帝看完之后,脸色瞬间黑了。
一个武状元跟在他的女儿身后就算了,毕竟是太史令的意思。说团团身边要跟着一个大福之人,呆满三年,方可平安顺逐。
现在看了这几封奏折,话里话外都透着要推荐他们的嫡子去保护团团的意思。
好像是确定了他谢临一定会答应一样。
放下奏折,谢临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几名大臣。
这几人,都是方才递折子的。
明武帝没有说话,目光却是淡薄的。
别以为他不晓得他们要打什么主意。
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等着明武帝的旨意一样。
只看见明武帝的手在那三本奏折面前划过。
下一刻,就被明武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砸了下去。
“啪!”
奏折落地的声音响起,像是打在人的脸上一样,令人火辣辣的疼。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就连向来嘴毒的徐御史,此刻也是没有开口。
这几个人,分明就是给皇上找不痛快!
明武帝是宠爱谢明珠没错,但是不代表什么看起来对团团有好处的都会给她塞过去。
就比如说眼下。
多几个人保护团团看起来是好事,实际上还不是打着别的主意,好叫谢明珠看上了他们云云。
只是明武帝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这几个人心里头的如意算盘?
故而明武帝才会砸了奏折下来。
——
明珠宫。
今天是容慕哲上岗的头一天。
少年郎身上穿了一件黑色金纹的窄袖服,腰佩剑,目光淡薄冷静。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入谢明珠的身上之时,便是顷刻间换了神色。
那叫一个温柔似水。
可惜没有人注意到,否则定然得大吃一惊。
上辈子跟这辈子,统共两辈子的谢明珠,还是头一次有护卫如此的近距离保护她。
像是怕她走丢一样,容慕哲那目光都不曾离开过谢明珠的身上。
无论是用膳时的谢明珠,还是被安排课程的谢明珠,落在容慕哲的眼里,亦是他心里头渴望了多年的风景。
谢明珠今日照旧是跟着蝉衣学了毒。
只是在用毒的时候,不小心自己吸入了一点。
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尤其是蝉衣!
怕是做梦都没有想的谢明珠会中了她亲手调配的毒药。
那毒药的作用只是会让人觉得想睡,一旦闭过去眼,没有解药,人就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亦是会导致人会在睡梦中死亡。
故而蝉衣给这个毒药起了个名字,名叫“梦杀”。
方才谢明珠中了“梦杀”,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随后她立马上前掏出袖子里的解药,喂了人吃一粒,这才让宫女把人抱回去床上。
好端端的授课居然除了意外,先别说明武帝那儿,单容慕哲这儿就是率先不好惹的。
容慕哲瞧着人眼睁睁的倒下,差点以为自己又在上辈子的那场大火之中。
那样大的火,那样绝代风华的佳人。
一同覆灭。
容慕哲不知道她有多疼多绝望,让谢明珠那样碰到了磕到了都要呼痛的小公主,硬生生的给抗住了。
这可是烈火焚身!
方才人那样子突然倒下了,真的吓得容慕哲差点破功上前。
他的团团,居然又一次的倒下。
那一刻,容慕哲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的攥住一样,随时可能都会被捏爆。
好在这毒药是蝉衣自己弄出来的,故而等谢明珠服下解药之后,半柱香的功夫,人就醒了。
蝉衣在一旁跪下来诊脉,良久后,才道:
“公主安心,体内余毒已经清了。”
随即话锋一转,便是请罪的口气:
“还请公主治罪。”
谢明珠醒过来之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好吧,方才是她不小心把这药粉吸入了一点。
哪里晓得这药粉的厉害程度比蒙汗药来的还要刺激。
她只记得自己两眼一抹黑,随后不省人事。
再次醒过来,便是看见了这么一副场景。
看了看跪下来请罪的蝉衣,谢明珠示意安如把人扶起来,道:
“左右也无事,说起来亦是本公主的错,居然忘了此药不能靠的太近。”
“想来是本公主靠的太近的缘故,才会导致这个后果。”
“论起理来,理当是本公主与诸位请罪。”
谢明珠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下床与众人赔礼。
众人怎么可能会同意谢明珠如此行事。
安如与戚烟同时出手,把人按了回去。
“公主不要折煞奴婢们。”
“今儿这事情公主不怪罪就好了,哪里敢说要公主的赔罪?”
几个人三言两语,成功的打消了谢明珠的这个想法。
谢明珠躺了一会,在她的严重抗议之下,蝉衣才答应继续授课。
只是不敢让她触碰这些毒药,生怕又出个什么事情。
这一个上午的课程,谢明珠在众人担惊受怕的目光中度过。
等到蝉衣离开,宫人上前收拾了东西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了午膳了。
午膳摆的东西都是谢明珠喜欢吃的,其中还有一道糖醋鲤鱼,谢明珠忍不住多添了半碗饭。
用过午膳,谢明珠一面绕着明珠宫散步消食,一面老样子听着安如说着这宫里头的事情。
戚烟捧了披风跟在谢明珠后头,一同跟着的,还有容慕哲这个带刀侍卫。
要知道一般帝王这种人身边的带刀侍卫,通常来说要求很严格。
第一,必须是正统嫡子出生,后来认的庶子也不行。
第二,其生父必须是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否则不要。
而且这带刀侍卫的名额向来稀少,只有十二个,比暗卫都要稀少。
明武帝身边有九个,太子谢长熙身边两个,谢明珠身边一个。
正好占齐,不多也不少。
自然,容慕哲这个第十二位带刀侍卫,就额外引人注目。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打破带刀侍卫惯例的人——生父不是正三品以上朝中大员,反倒是一名小小的员外。
而且,还是被指派到了民和公主身边的人。
一般来说,这带刀侍卫主要是跟在明武帝身后,与暗卫一同保护着明武帝谢临。
太子谢长熙身为储君,自然是得有人保护他,故而跟了两个带刀护卫,也不奇怪。
只是这敏和公主谢明珠,一不是男儿身,二不是储君,只是一名娇养在深宫里头的公主。
居然被明武帝指派了带刀护卫。
要不是有太史令的话在前头,怕是这些大臣又要开始上本,说明武帝过度娇纵公主、不顾祖宗规矩云云。
而这会子,朝堂上的风波,谢明珠已经听安如说过了。
哈!
一个个的塞人去她明珠宫,以为她谢明珠会看得上?
还说是,要她学了武皇帝,养三千面首?
想起来这三千面首,谢明珠就忍不住恶寒了一下。
而且,这些大臣,巴不得他们那个出息儿子,好尚了她。
试想,有一个荣宠颇盛的公主在身边,还愁荣华富贵?
谢明珠表示这种事这种人,她一律远离。
安如说到明武帝发火的时候,忍不住嘲讽了一把:
“依奴婢看,都是些想吃天鹅肉的歪瓜裂枣。”
“公主如此的天真,可不要被他们蒙了双眼才是。”
听着安如说着这样的话,谢明珠反手握住她的手,道:
“你放心,不会的。”
她谢明珠重活一世,若是还跟上辈子一样傻了吧唧的,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好了。
她还不至于连谁对她好对她坏都分不清楚。
何况,林太后与黄玉容,这个上辈子到这辈子,谢明珠都痛恨的两个人,都被她给打压的暂时无法翻身了。
林太后倒是还好,虽然对外宣称礼佛,实际上则是形同软禁。
可是黄玉容不一样了。
堂堂黄国公府的大小姐,被打发到了别庄的头一件事,就是被人偷了银票。
没过几天,就发现自己那些贵重的首饰总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几件。
而且这别庄的人纵然不识字,可是也会察言观色。
一知道黄玉容是因为女官之试舞弊而被打发出来的,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鄙夷。
好像觉得黄玉容待在这儿污染了这别庄的地儿。
黄玉容气的没办法,可是这身边的人,实在是不顶用。
气的她一怒之下,顺手抄起一个茶杯,砸死了别庄的一个做活的下人。
你说这黄玉容在国公府里头就算了,可是这是在别庄。
没有人护得住她。
哪怕是黄国公府。
大梁规定:无故杀奴婢者,主徙三年。
当然,误杀不算。
故而这也是很多当权者家里头,不把奴才当一回事的缘故。
若是真的不小心弄死了一个,只要说自己是误杀就好,这种情况下,京兆府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是眼下,这黄玉容,杀了别庄的人。
很快,就有京兆府的人上门。
不由分说,把人扣押了。
就算是黄国公去求也没有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打发到去做了苦役,无能为力。
这对于黄玉容这个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此后,谢明珠再没有听到黄玉容的半点消息。
主仆一行人散着步,说说笑笑的。跟在后头的容慕哲,唇角勾起一抹笑。
团团,你能够每天都这般快乐就好了。
那些不如意的事情,会给你带来烦恼甚至是危险的事情,我都替你。
都替你。
只要你,快乐就好。
主仆一行人也没有多留,倒是等谢明珠进了内殿的时候,外头有人进来回禀:
“回公主的话,造瓷司的人了,说要送了小瓮样子与您瞧。”
谢明珠这才想起来之前说过的要收集新雪与明武帝跟静安国公泡茶用的。
只是那几日,自己一直忙着,只说等有空了见。
眼下下午无事可做,自然是要见了人的。
派人出去叫了,不一会儿,就有一名恭敬的人走了进来。
谢明珠懒得打量此人的容貌,心里头倒是清楚明白,这人是造瓷司的主管,平日里那些宫人看见了,都要说一句张造瓷。
在人进来了之后,示意其将小瓮的样子与她瞧瞧。
张造瓷规规矩矩的递了书册上来,上面都是小瓮的模样。
瞧了大半天,谢明珠最终指定了。
张造瓷仔仔细细的记下,生怕漏了一样,便是带着身后的宫人离开了。
容慕哲瞧着谢明珠挑了两个小瓮命人去烧制,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
此刻的容少主,一脸的好奇之色。
谢明珠正好瞧见了,忙补充道:
“那是用来装今年梅花上的新雪的。”
“且,一小瓮给父皇的。”
“另一小瓮,给大舅舅的。”
见谢明珠歪找小脑袋与他说此是,容少主心里头也酸了:
咦,团团亲手采的新雪?
他也想要。
但是容少主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必须得等到他光明正大的娶了人回府才是。
到时候,他帮她拿着小瓮,看着因为忙活着收集新雪而冒出来的汗水,看着她面对面的朝自己一笑……
团团笑起来的时候,自当是天下第一绝色。
想到收集新雪的事情,容慕哲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明楼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头,压根都没有梅花!
别说是梅花,就连野花都看不见一朵。
想到这里的容慕哲皱了眉头一下,很快就舒展开来。
——
夜半。
一只鸽子飞进了明教主的房间。
看着字条上的字迹,明教主沉默了一会。
难不成他江湖第一帮,里头非要种那些娇弱不堪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