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劝回贺氏
王林甩了甩头，打马在前，缓缓往咸宜坊方向而去，心下一直琢磨着如何才能让叔父王振松口。
李贵与张显二人默默跟在身后，虽然觉得王林的付出不太值当，却也有几分佩服。
毕竟他俩在京师多年，从未见过哪个势家子弟会对三条人命上心，也就只有自家千户才会如此仁义。
……
回到咸宜坊，王林进了院门，却见夜里进宫送信的小太监毛贵正站在院中，脸颊红肿，依稀能看清几根手指印。
瞧见王林回来，毛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哭喊道：“二爷，小的把事情办砸了。”
王林皱起眉头：“毛公公何出此言？”
毛贵抬起头，既是气愤，又是羞愧。
“小的在西华门外等候宫门开启，不料大爷带人前来将小的毒打一顿，还抢走了二爷您写给老祖爷的信！小的没能保住书信，请二爷责罚小的。”
王林一听，突然僵住，本以为写给叔父的信毫无用处，却没想到信已被大哥王山提前截住。
当然，有大哥王山在叔父面前说的鬼话，这封没有提前应对的信即便能送入宫中，要想一举改变形势，可能性也不大。
王林缓了缓脸色，对将毛贵推入哥俩的争斗也有些歉然，上前扶起毛贵道：“毛公公快快请起，这等小事无需自责。都怪我王林没能想到大哥会如此凶恶，竟敢对府中的人下手。”
毛贵被扶起，肩膀止不住地发抖，看向王林的眼神依旧充满自责：“二爷，小的坏了二爷的大事，却帮不上什么忙。小的，小的以后再无脸面为二爷办事。”
王林摆摆手，打毛贵的眼神中也能看出小太监是真心难受，轻声安抚道：“毛公公哪里话，以后若需进宫送信，还得托毛公公呢。”
说完，王林招呼李贵、张显进得正房。
毛贵心有愧疚，也怕这时回大时雍坊会再被王山瞧见，欲躲上一会儿再回去，便随在王林身边，帮着小厮王能干些端茶递水的活儿。
三人落座，李贵性子比张显急躁，刚坐下来便开口道：“二公子，事情已成定局，大公子对咱们也有怨气，王公公那儿估摸着也会对二公子不满。而且照刑部王尚书所说，咱们只有五日时间，该如何才好？”
王林微微颔首，先不说叔父的看法，眼下时间确实紧迫，容不得半点拖沓，沉吟片刻后，便说道：“如今薛少卿被押入诏狱，不日就会被问斩。不过我已经想了几个法子，得咱们几个好好推敲推敲。这一来嘛……”
话未说完，王林忽然停下来，双眼定定地盯着门外。
张显不解，顺着王林的目光往外看去，原来门外不知何时站女子，只是这女子穿着男人的破烂衣袍，看起来十分怪异。
女子的脸蛋柔美而妩媚，却没有半点血色，柳眉紧锁在一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噙着泪水。
张显与李贵对视了一眼，嘴巴微张着看向王林。他昨日未曾来咸宜坊帮助搜寻贺氏，对自家千户宅中突然出现女子的身影感到很惊讶。
王林来不及跟张显细说，唰地站起身子，歉意地看着贺氏。
昨日他信誓旦旦地在贺氏跟前保证能救出薛、潘二人，却没料到只过了半日功夫，二人却皆被下狱等待问斩。
贺氏发觉王林的目光，扭头往外跑去。
王林担心贺氏得知消息会想不开，忙追了出去，直到去往后院的角门处，方一把拉住贺氏。
“姑娘！”
贺氏被王林拉住，只拼命使眼泪不掉下，也不抬头看王林。
“王千户不用说什么，奴家只是个弱女子，却几番拖累好人，昨夜也不该来叨扰千户，给千户惹出许多麻烦。奴家这就去诏狱认罪，只求他们能免去薛少卿和潘御史的罪名。”
说完，贺氏用力地将手挣脱，快步往后院走去。
王林没想到贺氏的小身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没注意，让贺氏挣脱了去。
再回过神时，贺氏已背了个小包袱走出门来，瞧见王林仍旧呆在原地，向王林深深福了一礼。
“王千户，奴家多谢昨日收留之恩。事情皆因奴家而起，便让奴家自己去吧。奴家此去若能活着回来，定会回来报王千户大恩。”
王林看着贺氏娇小的身躯却满脸倔强，身上还罩着件极不合体的男儿衣裳，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实在难以平静。
“贺姑娘，我与几位弟兄正商量接下来的法子。你便等待三日，若三日后不能将薛少卿与潘御史救出诏狱，你再去也不迟呀。”
贺氏听王林还欲施以援手，身子轻颤了颤，沉默片刻，却依旧往前迈步。
“王千户不用再劝奴家了，奴家知道你是好意。但这都是奴家命中注定的劫难，想躲也躲不掉。”
女子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诉说的悲伤。
王林的心猛地颤抖了两下，细想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为何贺氏会这般倔强。
眼前的女子仅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际，谁知世事难料，丈夫突然离世，自己也被人陷害入狱。好不容易洗脱冤屈，结果又连累两名助他的好官送命。
贺氏此去，自知是往绝路上走。可她依旧往外走，只不过想让心中的愧疚减轻些。
王林突然觉得浑身沉重，他再也忍不住，打身后一把拉住贺氏的手，急声道：“姑娘，我说了三日，便是三日。若三日后再无转机，我陪你一起去敲登闻鼓！”
贺氏再次被王林捉住手臂，脸色变得红润了几分，可这回却不比昨夜那般，昨夜王林只将她强拉出宅子便放手。这回，她却能清晰感受到身后少年千户的担心与坚持。
贺氏手臂无法挣脱，身子定在那儿，纹丝不动。
察觉到贺氏的玉手没有再使力，王林往前两步，绕到贺氏跟前，看着贺氏低垂的眼眸中，那两滴泪珠强撑着未曾落下，心中十分不忍。
“姑娘何必如此。薛少卿与我祖籍同为山西，又是有名的清官，我不会见死不救。再说了，薛少卿如今罪名已成，若不能将他救出来，你的罪名也无法洗脱，我也不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