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据桐市日报记载:
驻桐市武装部队首长徐忠军,尹琪夫妇因一起重大交通事故逝世。
同年因那起重大交通事故,牵连出一起惊天走私案。
唐家在国内最重要的合伙人壬慊及其掌控的集团因此落网。
壬慊落网虽未牵扯出唐家及其在偏道上的生意。
但是,至此,唐家退出中国市场,举家移民至欧洲。
而我爷爷奶奶虽从未插手过唐家的生意,却也因此受牵连。
参加了徐爷爷夫妇的葬礼后,我随爷爷奶奶与父亲定居伦敦。
2001年至2006年,按着父亲的规划,我在一步步向伦敦华人圈的“天才”迈进。
我是父亲精心策划的人造天才。
定居伦敦的第一年,我被送进一所华人创办的私立学校
那所私立小学只有一个班,而那个班挑出有天赋的孩子入学,收取天价学费的同时致力培养出一鸣惊人天才。
在那所学校里,我所骄傲的数学天赋仿佛被踩在地上反复碾压。
在同样有天赋的同龄人中,我平凡的不值得一提。
但是每一次测试,我都必须拿到第一,因为这是父亲的命令。
明明就不是最聪明的我,想要拿到第一,只能拼命努力再加上不择手段。
所以,那六年里我把唐家人的扭曲演绎的淋漓尽致。
而那六年,我父亲唐元作为唐家南派一支,成功投资伦敦和北爱尔兰的地皮、天然资源,并成为了伦敦华人圈商会会长。
唐家北派一支,继续开拓欧洲的地下文物交易市场,势力逐渐扩大。
南北支派相辅相成。
短短六年时间,唐家的商业版图在欧洲已成规模。
2006年,圣诞节前夕,
我参加完世界国际数学建模大赛后被父亲紧急召回伦敦。
那天,爷爷告诉我,徐文钰的父母要送她到伦敦留学,爷爷奶奶准备将徐文钰接到身边照顾。
那天,我观察着父亲的表情。
从小到大,我在父亲的脸上时常可以看见阴郁,却极少可以看出他的不安。
那一天,父亲是不安的。
徐文钰是我童年在桐市短暂美好回忆的一部分,但对2006年的我,她也仅仅只是回忆而已。
我并不期待她的到来,也不排斥她的到来,只觉得一切与我无关。
当晚,父亲把我叫进书房。
父亲告诉我,徐文钰是徐忠军唯一的遗嘱指定继承人。
所以,我需要取得徐文钰的信任,并拿到徐文钰同意将她爷爷委托我父亲代为保管的文物捐赠给唐家私人博物馆的授权委托书。
我没有拒绝,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儿子。
于是,2006跨年夜,我在机场将徐文钰接到爷爷奶奶在伦敦的房子。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一路上我都在向她表达我对桐市那段时光的怀念,试图与她拉进距离。
但是,她似乎与我记忆中那个拥有耀眼笑容的她不一样了。
她一直保持着倾听的姿态,一言不发,连笑容都吝啬的不肯给我。
我却装的像一个温暖的大哥哥。
在她面前,我很心虚。
我装作很喜欢她的样子,仿佛一眼就被她看穿了。
她到的当晚,唐家举行晚宴。
她向爷爷奶奶打过招呼后,以路途劳顿为由拒绝了参加晚宴的邀请,便提起自己的行李箱自己上楼。
我追上去,想要继续和她聊天套近乎,却被她挡在卧室门外。
她对我表演出来的过分热情,表现的漠不关心,并关上了她的门。
我听到了房门反锁的声音。
她与我十一岁那年认识的她完全不同了。
但是我,却依旧要在她面前伪装成喜欢她的样子。
那晚,在晚宴上疲于应酬的我抽出时间去后厨吩咐厨师帮徐文钰准备了夜宵。
我还亲自给徐文钰的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并询问了徐文钰的生活习惯与爱好,甚至于问到了徐文钰的口味偏好。
爷爷奶奶对我的态度很满意,他们一度相信我是真心欢迎并喜欢着徐文钰。
那一刻,我看着旁人的猜测,心里其实是不屑的。
不喜欢一个人,也可以装作很喜欢的样子,不是吗?例如我。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我只需要嘴角上扬,眼下卧蚕向上发力,眼睛聚焦于一个人身后最明亮的地方,这样,看向那人时,我的眼里就仿佛就盛满了灿烂的星河。
晚宴结束,我用冷水扑过脸后,端着夜宵上楼,敲着徐文钰房间的门。
徐文钰睡眼惺忪的打开门,低眸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夜宵和巧克力。
她终于默许让我进入房间。
她似乎并不喜欢西餐,但是大概是饿了,还是把我端上来的夜宵吃的很干净。
我满意的看着空空的盘子,站起身用早已设计好的动作,亲昵的拍拍徐文钰的脑袋,装作很开心的模样对她说:
“真乖。”
徐文钰似乎对我忽然亲近的举动并不排斥。
至少到现在为止,因为遗传了母亲选美冠军的颜值,没有女生可以抗拒我微笑着说“真乖”,我自信徐文钰也不例外。
“谢谢你这么细心,帮我准备夜宵。”徐文钰礼貌的点头示意。
我趁机说道:
“我对喜欢的人一向很细心。”
我承认,之所以说出这话是我操之过急了,虽然答应了父亲要取得徐文钰的信任,但是我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然而,在我端着盘子准备离开时,徐文钰在我身后说道:
“给喜欢的人送夜宵,是不会那么大声敲门的。”
我转身,歪头不解的看着徐文钰。
她那时正在用勺子敲碎巧克力,将巧克力一口放入口中,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从机场到现在,她终于肯笑了,竟然是因为巧克力。
我的嘘寒问暖在她这里还不如一块巧克力吗?
徐文钰看到我还没走,猜测到我没有听懂她的话,于是解释道:
“给喜欢的人送夜宵,连敲门都会小心翼翼,声音会小到如果那人睡着了,敲门声不会吵醒她,但如果她醒着,又刚好可以听到有人在敲门的程度。”
我尴尬不语,只能微笑着说:
“我下次注意。”
不可否认,她说的很对。
我之所以会送宵夜上来,不是因为在乎她刚下飞机是否饿着肚子,而是急于要表现我的关心。
虚伪的关心,总会漏洞百出。
即使旁人看不出,但在徐文钰面前,这姑娘仿佛总是可以一眼看透我的伪装,让我无地自容。
2006年的最后一天,我学会了一件事,喜欢是小心翼翼。
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我还是把这句话记在了脑海中,毕竟演戏也要演的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