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暴雨终于停了。我和李恪走出帐篷,一阵雨后泥土的芳香便溢满鼻腔之中,我伸了个懒腰,仰头便见朗月破云而出,高悬中天。
“此处的月,像极了长安!”我怔怔凝望,忍不住赞叹道。
“长安的月?”李恪喃喃道,“何处之月又不像长安之月呢?”
“这话不对!”我转过身去,立刻否定道。说真的,我很少在李恪面前表现出一副较真的样子,因此别说他,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惊讶。
但他还是温和地回应,“那你倒说说!”
“没错,从外表上来看,长安之月的确与此处的月亮没什么不同,然则,若你身处在京兆尹或万年县的街坊之中,透过那些檐角回廊,举头望月时,你心中所生出的情愫,与此时绝不相同,你在茫茫草原望月,望见的一片开阔豪迈,但你在长安望月,望见的会是一种跨越时间的景象,是江山几何、物换星移也不曾改变的古朴雄浑之气,一时间,你会发觉,自己抬头所望见的那轮明月,已然化作呼吸,与那座古老的城市相偎相伴,不可分离。”
我讲得动情,语速也自然快了,李恪却只深深望着我,不发表任何的评论。
我怕他生气,于是赶紧转了话头,问他:“你可曾听过长安月下的捣衣声?”
李恪一怔,摇摇头,道:“这个﹍﹍我只听闻长安百姓有这样的习惯,却没有实实在在见过。”
我表示理解,道:“你虽生在长安,却从小生活于宫闱之中,没见过这寻常人家的市井景象,也属正常。”
“你在长孙府难道就对此很熟悉?”李恪淡淡地问道。
“幼年之时,我自然不懂,但之后偶然听见,却对着声音越发地着迷,试想,长安月下,千家万户,都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捣练于深宅大院之中,家家虽动作相仿,但其中人物却各怀心思,闺妇思远人,慈母念游子,种种深情,不可用语言描述,就只能交付于这并不复杂的动作之中了。”
“那她们捣练究竟为了什么?”李恪问道。
“练为绢帛,捣练捣练,自然是为了裁衣。”我心里猛然一晃,想起多年以前,秦衣或许就在某个闲暇的春夜,挽起衣袖在秦娘家的木栅栏后,或在成衣铺开满蔷薇的小院里,捣衣声声,为遥远之地的罗成裁制新衣。
李恪问,“你会裁衣吗?”
这一问,叫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的女红——周围人都知道,仅仅停留在能把花朵绣出层次的水平之上。
李恪轻轻一笑,抬起我的下巴道:“无碍,你回去认真学了,然后给我裁一件新衣如何?”
我如得重托一般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计划要如何才能给他打扮得如天人一般。
然而,也许是我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竟然笑意愈浓,而后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宠溺道:“不知道你这脑袋瓜里又想到哪一出了?”
我的余光又瞥见了那清朗的月光,于是,我笑着回答道:“把你的剑给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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