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八年的最后一点时间,在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中渐渐流逝。
天气越来越冷,良瑛在房间内摆上了火盆,我俩终日围着火盆打转,不肯出房门一步。
冬日无聊,最大的乐趣也许便是在烧红的炭火下埋上一两根红薯,等到皮质焦糊,良瑛会用火钳子将其夹出来,涂些蜂蜜再吃。
“小姐,你看,今日的红薯烤得甚是美味。”说完,她便剥好一根用盘子装上递给我,我拿勺子一点一点舀着吃,果然是冬日里难得的美味。
“把这根捡起来给云屹端去吧!”炭盆里还有一根个头较大的红薯,那是良瑛专门给云屹挑选的。这丫头近日不知怎的,对云屹特别关心,什么好吃好玩的,总要给云屹留上一份。
良瑛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看来这个冬日也并不是全然的薄情寡义!
红薯吃了有些闷,我想去院子里走走。“小姐,这么大的雪,你还是在屋里呆着的好。”良瑛劝道。
我不听劝阻,径直拿了狐狸毛斗篷就往外间去,良瑛见拦不住,便只能又塞了把伞给我。
我步出小院,穿过回廊,去了很久未去的长孙府前院。院中除了零散几个扫雪的杂役,几乎无人活动。所以,我面对的一片雪地至今无人踩踏,我所按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像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白雪纷纷,眼前的树枝一半纯白、一半枯瘦,屋顶上、院墙上全都被积雪覆盖,天地宁静、寒鸦声断。
我在院中兀自行走,尽情享受这无人打扰的寂静时刻。
“跟了你一路,你竟未有察觉。”身后之人笑道。
我也未转身,只说:“一早就察觉了,但不想破坏眼前这难得的静谧。”
“你是说,小爷吵到你了?”他的语气开始有了一丝愠怒。
我转过身,看着身披黑貂大氅,同样也撑着伞的李治,扯开笑颜问:“你来干什么?”
他也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而是往前跨了几步,与我相对而立。李治伸手拍了拍落在我肩头的雪花,轻轻道:“你看你,这样冷的天气,便不要四处乱跑了,当心着凉。”
“大雪铺地,是长安最清净透彻的时候,我舍不得与这样的美景失之交臂。”
李治没有将放在我肩头的手挪开,反而微向上抬,有意无意地轻触我的脸颊道:“洛来,你总是这样叫人心疼。”
我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李治的手,大声笑道:“你这个小孩,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本姑娘四肢健全,不用你费心。”
李治也很自然地收回手,然后神情一转,调皮道:“四肢健全不错,只不过头脑太过简单,叫人忧心忡忡。”
他果然很巧妙地激怒了我,但是鉴于今日有如此美好的雪景相伴,我也懒得和他计较:“你来找我什么事?”
李治没有再看我,而是伸手接起了空中飞舞的雪花,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李治总爱卖关子,但我熟悉他的用语方式,一定会有下文的。
“苏瑾樾﹍﹍怀孕了,父皇今日早间下的旨,册封她为太子妃,定于正月完婚。”李治的语调非常平淡,他似乎故意如此,以减低这个爆炸性消息对我的冲击。
早该预料到的事,今日成了皇权认可的一道旨意,遂了多少人的愿,又伤了多少人的心。
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局外过客,还是应在此中伤怀,情何以堪,覆水难收。
我无悲无喜,只是心,稍稍有些不明所以地痛。
“哦!”这是我此刻唯一能给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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