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大概是长安城最好的时节,正月还没到头,天气便逐渐转暖,人们再也不用躲在屋子里,围着火炉,晕晕乎乎地混日子了。
长安城郊的草儿已经冒出了嫩芽,柳枝也已有了随风招展之势,海棠花团锦簇,再一场雨便是桃花盛放的时节。
天气是一贯的清爽暖和,还时不时有北归的大雁摆出个人字,由头雁领着,整齐而迅速地掠过。
长安城里那些爱好玩乐的王孙公子们,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渭水之滨放马跑上一遭,如此才能解了那憋了一冬的闷气。
“你可要跟紧点,别四处乱跑,这渭水之畔的马儿可不懂得怜香惜玉。”承乾哥哥一边回头一边戏谑道。
我扶了扶头顶上胡帽,为了今日,我可是提前了好久便求着义父给我弄来了一套胡服,这胡服虽质地厚实、花纹精细、色彩饱满,但窄袖紧腰的,与我平日的着装差别甚大,我还约略有些不适应。
我原以为义父会给我弄来一套胡人女装,没想到拿到手上却是一套男装。
义父还特意叮嘱我——“要时刻记得你乃是长孙家的大小姐!”,仿佛下句就是担忧我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要叫他来收拾烂摊子。
“承乾哥哥,我骑射不精,你可得慢着点呀!”我虽平日里不像男孩子家那样日日骑马射箭,但底子却是不错的,致使我这样讲的原因,还是因为脚上的靴子太大,脚掌整个的就在其中晃荡,连马镫都踩得有些不稳。
承乾哥哥勒紧马缰,他的汗血马停了下来——“洛来,别害怕,跟着我便是,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那小女子便多谢太子殿下恩典了!”
我一夹马肚子,白玉骢马蹄哒哒地向前面的山坡跑去。
我的坐骑虽不及承乾哥哥的汗血宝马那般彪悍,但这也是卫国公李靖亲自喂养、送给义父的战马,速度和耐力都是寻常良驹所不及的。
所以一不留神我便将他远远甩在了身后,翻过几个山头,不见了他的踪影。
虽说这渭水之滨我是年年都来,但每每都是一大堆仆役丫头前呼后拥,再不济也有承乾哥哥领着,像今日这般独自行动,却实属头一遭。
况且,虽已开春,但四下无人的旷野还是叫我心中有些胆怯,我小声地呼喊了几声承乾哥哥,皆没有应答。
于是我便调转马头慢慢往回跑去,只求一路上别遇到哪家的浪荡子,说些叫我难堪的混账话。
我往来时的路翻过了两座山头,依然没见到他的踪影。
我暗自深呼吸了一下“大不了便往长安城的方向去,总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一想,便觉轻松许多,也不再胆战心惊地寻找他的下落。就兀自放开缰绳,让白玉骢在这八百里秦川的广袤大地上恣意撒欢。
一阵疯跑,似乎又离原来的地方远了不少,远远地还能看见渭水。河面上的冰还没完全消融,河畔的柳枝也还不似夏日里那般迎风招展,仔细一瞧还透着股森然的寒气,我有些心虚,便收紧缰绳,欲下马来看个究竟。
谁料,刚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却被卡在了马镫里,我重心不稳直挺挺地扑倒在草地上,唉,都怪这大得离谱的靴子!
我正欲将卡住的左脚抽出来,岂料脚一抬被带动的马镫就撞到了白玉骢的肚子上,受惊的马儿发疯似的向着前奔去。
我大声呼喊着让它停下,可白玉骢已经完全失控。
我只能一边尽力仰着头护住脖子和脸,一边祈求它能停下来。
“救命呀!救命呀!”
想我虽是一个无爹无娘的孤女,幸能得长孙大人垂爱收为义女,十五年来悉心教养,教以琴棋书画、礼乐骑射。
自有记忆起我便时时想着要好好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可如今——“壮志未酬”便要在这冰凉凉的渭水之滨叫一匹马儿折腾得“身首异处”了!
真是可怜可叹!
我强忍住疼痛强忍住眼泪,试着能不能挣脱那只该死的靴子,但马儿飞奔、角度奇异,我是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就在我濒临绝望时,一个人影飞至白玉骢的马鞍上,猛勒缰绳的同时俯身一把将我拉入了他怀中。
随着他几个利落的动作,亢奋的白玉骢终于停了下来,乖乖低着头吃起了草儿。
“骑术不精,便不要来丢人现眼了!”我正思量着如何感激此人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头顶上便传来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我猛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高傲冷峻的脸庞,我在脑海里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想起了每年春宴,义父带着我去向诸皇子敬酒时那大略见过几次的脸庞,大唐皇帝陛下的第三子——蜀王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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