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天界的时候,没有人到绦仙台上送她一番。洛书是跟着水神府的大女儿一道去的,因为怕扰了神女的命数,因而苻莘不建议过多人到绦仙台来。
神女是去历劫的,自然要先下去,而洛书也紧随其后,跟着一道入了凡界。闲客居其实是紫薇帝君收藏的一方匣子幻化而成,待到了与天帝约定好的位置处,她才将闲客居从袖子里头抛出来,飘飘洒洒的,一座院落自此而成。
闲人自天来,降客于世间。洛书唤它作闲客居。
自此,天地之间,更多了一处超脱六界之外的居所,六界之人凡有妄知后事者,皆可来此,只代价是想等价的东西,可以是任何的东西。而且都说闲客居的主人奇怪,她喜欢听人说故事。
曾有传言,闲客居里头的神魔鬼怪之事,从上天到冥界,无所不有。那记载故事的卷轴,铺开来有天河那么长。
当然,一切都只是传言而已。无人真正见过那些卷轴,也无人知道那些故事中的人们究竟如何了。总之,闲客居的名声突然大噪,一时之间,客如泉涌。然而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寻到闲客居的所在的,只有缘人方可得见。
洛书成天的游历山水,偶尔听听故事,一万年的时间就如此过去了。因着与天帝的约定,她极少联系天界之人,只偶尔会通过云水镜与苻莘来往,但大多也是说说近日的趣事而已。
她将青鸾的话深埋在心底,那东西是洛书心中不可触动的伤痕。如今被人冒然揭开,那股被压制了万年之久的魔气乍然涌出,一瞬间冲脱了洛书的理智,当防线崩溃的一瞬间,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感受着那脆弱的骨头发出的响声。
耳边赤染的惊呼让她赤红的双眸有一瞬间的模糊,然而被她捏在手中提起来的那人却啐了她一声,“哈,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洛书的眸子瞬间清明,那红色褪去,她的手也慢慢松开来,幽萦因此摔落在地上,身子整个扑在地面上,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
洛书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后退着,她的步子踉跄而仓促,那手上的长指甲已经褪去,此刻她圆润的指甲上还残留着幽萦的血迹,洛书将它背在身后,血迹沾染在红裙之上,几乎看不出来。
“上仙!”赤染惊叫着过来扶她,感受到洛书颤抖的身子时,口中的万千话语只能化作一句无事了,无事了。
她环抱着洛书,看着先前还自如的人儿变得如此狼狈,赤染咬了咬牙,看向幽萦的眸光中不自觉带了怨恨,“都是你的错!”
小丫头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幽萦先前说的那番话,她听得半懂不懂。可是洛书的狼狈她确是看在了眼中,因而直觉告诉她,这都是那女人的错!
彼时幽萦正一把推开了蒋易得搀扶,整个人倒在地上,全靠两只手苦苦支撑,老实说,她的面色比起洛书来好不了多少,只是脸上那神色,没得叫人厌恶。
幽萦自然是觉察到了赤染的恨意,然而她却毫不在意,本就是小小的精灵而已,又懂得什么呢?她只看向了洛书,见其脸色苍白,身子似乎也瑟缩着,便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什么神器洛书,你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你既然会预言,又怎么不预言一下,你会是如今的模样?”
那近乎疯狂的举动就连蒋易也忍不下去了,他看了看洛书,想到即将还有事有求于人,不能再把人得罪死了,因而施了法术,也不管幽萦如何挣扎,直接将她推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幽萦受了伤,自然不能动弹。只能尖叫着含着蒋易得名字,“你疯了不成?居然敢这么对我?”
那接连着的尖叫让蒋易得眉头皱了起来,但他并没有理会幽萦,只看向了洛书和赤染,在赤染警觉的目光里,他先道了歉,“对不住了上仙。从前之事,无论对错,皆不是你我可妄论的。蒋易一向是个不看过往的,再则洛书上仙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冥界来发落。”
语句中丝毫没有提及幽萦。
洛书深呼吸着,胸膛上下起伏,她的眸子还含了泪意,听见蒋易得话,原本涣散的目光才渐渐凝聚在一起,她看了看幽萦,又看了看蒋易,“你们想要什么?”
语气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蒋易仿佛松了口气,“上仙还请坐下说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又看了看赤染,示意她将洛书扶过去坐下。
赤染悄悄看了看洛书的神色,见她并没有不满的意思,才扶着她过去坐了下来。
洛书坐在椅子上,才觉得精神回来了一些,她觉得先前那番举动,仿佛是居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做出来的,那简直不是她了。
如今恢复了平静,但这心里还是乱如麻的,她看着对面近乎疯狂的幽萦,“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些事情,不应该是只有几位帝君知道吗?
幽萦一笑,牙齿上还沾染着血迹,那笑声没来由叫人心寒,身上的寒毛尽数束起来。
洛书瞧着,便知道了,如今与她便是无法交流的。
“上仙想救人,我不是不可以救。只一点,冥界也有事情,想借上仙的神力一用。”蒋易开了口,语气中没有一点讲条件的自觉性。
赤染便忍不住道,“你这人好阴险,上仙来时不说,那女子出来前不说,待一切来不及了才说这话,可见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上仙好看的。”
洛书拍了拍她的手,虽然这丫头说话直接了些,但这话说出来没来由的让洛书气顺。“所以呢?”
“冥界不会传出任何一句对上仙不利的话。同样的,我相信上仙也不会将幽萦的事情说出去的。”蒋易以一种极为肯定得语气道。
他的眸子里映出洛书微抿的双唇,二人四目相对的看着对方,任谁也不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