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戛然而止,长久的沉默过后,那女子笑了笑,是诡异而妖艳的,“你想起来了吗?”她问对面不语的艾舒。
艾舒自嘲的笑了笑,“你说我吗?”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实在的,她听了这故事,除了笑一笑,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了。
她以为最不堪的洪琦,却在生死关头,用姻缘换了白悦一条性命。虽不能说这个结局是白悦最想要的,可是至少,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洪琦第一个想起的,是白悦。
就这一点来说,艾舒觉得自己瞬间低了洪琦一层次。她当初吊死城楼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家破人亡的恨,甚至连一点点的思绪都没有牵挂给白悦。
“对啊,就是你啊。母亲爱了那个男人一世,也就恨了你一世。可是你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又能怎么去恨呢?这份恨就只能演变成其他的东西,牵扯蔓延到他人身上。她不能恨阿汉,也不愿恨姐姐,所以,我就成了最终的牺牲品。阿汉有一个天才的女儿,不需要一个平庸的女儿,母亲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姐姐,亦将所有的漠视,都给了我……”烛娅的嗓音开始发哑了,她的话语带了哽咽的气息。
可是她面上的表情依旧狰狞,狠狠地瞪着艾舒,仿佛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烛娅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却平白过了一个受尽漠视的童年,即便是圣女又如何?有了姐姐的光环在上,她也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圣女而已。
她不敢责怪自己的母亲,也不敢责怪自小疼爱自己的姐姐,于是只好将这份恨移到了艾舒身上,她觉得,要是没有艾舒,母亲就不会带着恨意,那母亲对自己的爱就会更多几分了。
她是可怜的,又是可悲的。这事无论怎么说,白悦可以恨艾舒,洪琦也有资格恨艾舒,可是烛娅呢,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来恨艾舒的。
洛书静静站在一旁,眼看着烛娅面容扭曲,接着哭了起来。她这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为何要将自己置身于这等苦大仇深的情绪中呢?大人的过错,无论如何都不该牵扯到孩子。
白悦,艾舒以及洪琦之间的矛盾,是不该牵扯到这些后辈身上的。更何况这三个人,如今一个成了无心的蛊人,一个是早已经死去化成鬼魅的,还有一个,也是将要死去的人了。
按理来说,往事都应该成风而去,过去点点滴滴,只应该放下才对。
“到底,为何要将这些事情,都归结于一个人身上呢?你母亲与白悦,艾舒之间的感情纠葛,并不是让你遭受不幸的原因呐。”洛书沉吟着,一句话说的缓慢。
烛娅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洛书的眼眸里也带了恨意。“你懂什么?若是没有那些事情,母亲一定很爱父亲!一定很爱我的!”
这近乎是不讲道理了。可是面对一个甘愿被蛊所反噬的人,还指望他与你讲什么道理呢。
艾舒走上去,伸手碰上了洛书设下的阵法上,那黄色的光从中间散开,转眼之间,她便入了结界之内。
“姑娘!”人鱼烛在结界外头轻呼了一声,她伸手拍打着结界,然而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洛书从袖中扔出九重锦,那锦缎柔柔的飞过去,又在艾舒周围形成了一圈结界。“艾舒,退出去。”洛书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着。
艾舒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她搭上九重锦,那锦缎就像知道她的内心所想一般,缓缓退了下去,又飞回了洛书的手里。
这是真心的不想待在结界内,她想好好的和烛娅谈一谈。
洛书握着九重锦,只轻轻叹了口气,又退后了几步。也罢,也罢,感情一事,唯有他们自己,才能说的清楚。
洛书往后退了几步,却任然站在离艾舒不远的距离,一手运气,随时防备着对面的烛娅出手。
这是默认了艾舒的做法。
得了肯定的艾舒也松了口气,她慢慢走上前去,离烛娅越来越近,“烛娅,对于你的遭遇,我是很同情的。你与你母亲很像,你与她年轻时眉间的英气是一模一样的,你很像她。”
性子也是一模一样的呢。
烛娅的眸子顿时散出许多亮光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像母亲,一直以来,她所听到的,都只是,姐姐与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母亲也因此而格外宠爱姐姐。
烛娅是讨厌上苍的,她觉得上苍不公平,给了姐姐一个与母亲相似的容貌,却独独不给自己,让她因此受尽了苦头。
所以当从艾舒口中听到这话的时候,她确实是激动的。
艾舒走过去,也不怕她可怖的面容,伸手摸上了烛娅的脸庞,像是在对待一个可爱的晚辈,“烛娅,你不必因此而感到不公。洛书姑娘说了,一切都是天注定,你前世的因果,换来今世的苦难而已。你与你母亲太像了,都是这么的较真。”
当初的洪琦何尝不是这种?将姜国的苦难,白悦的痛苦,都归结到艾舒一个人身上。想到这里,艾舒不由低头苦笑,只想自己前世是不是欠了这母女二人什么债了,以至于今世要被这般记恨着。
烛娅却根本听不去这些话,她原本稳定了许多的情绪在此刻又都爆发了出来,长了长长的指甲的手指往前伸着,几乎就要戳到艾舒的脸上去,“你懂什么?”她叫嚣着,“你什么都不明白!若是没有你!若是没有那个中原男人!我根本不会落到这种地步!我要杀了你们!”
她说着,一缕白丝从腹部喷射而出,带了星星点点的绿气,直直朝艾舒过去。
刹那之间,一抹浓香靠近,艾舒还来不及躲避,便感觉自己被人提起了衣领,一把拎了起来。
“烛娅!你要做什么!”一道略微威严的女声传来,原本禁闭的门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