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她将心中憋屈多年的话说出来,而后在母亲惊愕,不知所措的目光里,她只能选择跑开,不论身后的母亲如何哭嚎,她都没有再次回头。
“王上,”隔墙的转角处,蒙着面纱的阿莎娜走上前,担忧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烛曲。
她将烛曲扶到一旁的回廊里依着柱子坐下去,一手替她顺着背,脸上的担忧怎么也挡不住。“王上,是不是天妃她……”
烛曲苦笑着,一滴清泪便从眼角滑下来,她埋头在烛曲怀中,“阿莎娜,她还是念着那个中原男人!她甚至要抛下我!甚至要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烛曲想不通,也不敢去想。
阿莎娜只好拍打着她的背,仿佛小时候她哄烛曲入睡一般,“王上不忧。天妃是爱您的,但是她也有另一种爱,给了那个中原男人。”
外人都道,老蛊王与天妃相亲相爱,其实只有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才知道,天妃眼中心中,根本没有老蛊王的位置。阿莎娜比烛曲大十岁,她先被调到天妃身边伺候,因而也听了见了一些事情。
她知道天妃一直爱慕一个蛊人,就是跟着她,从中原来的那个男人。阿莎娜不曾见过那个男人,但是她听同伴说起过,他们都说那个男人是将死之相,而且还缺了一条腿。
阿莎娜不知道天妃为什么会不爱英俊的老蛊王,但是她明白天妃真的很爱很爱那个被制成蛊人的中原男人。
她在天妃身边伺候的时候,常常能听见天妃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柔柔的,时不时又会咯咯咯地笑起来。天妃与南疆所有女子都是不同的,她美丽,大方,英气,而且带了中原女子的贵气,可是只有那时候,阿莎娜才能体会到天妃的柔美。
所以她一直觉得,天妃的爱情,并不在老蛊王身上。再后来,烛曲出生了,天妃本不是太喜欢她的,于是将婢女里年纪最小的阿莎娜调过去照顾她。
那时候烛曲被封了圣女,长得也越来越像天妃。到了五岁,便能瞧出来,这两个人的五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妃从那以后,才对烛曲满心疼爱起来。
可是她的心,依旧在那个中原男人身上。阿莎娜值夜的时候,总能瞧见天妃的院子里有幽幽的绿光,那是蛊人身上带着的光亮。
“为什么,为什么阿汉待她如此好,她一颗心却像石头一般!”烛曲近乎崩溃了,她的眼泪打湿了阿莎娜的肩头。
瞧着自小便是自己照顾的王上如此脆弱,阿莎娜一颗心都疼了,但她却不能做什么。因为她知道,王上难过的事,不是她能解决的。
幽幽月光下,几缕清辉照在两人身上,南疆最尊贵的王上,趴在女子的身上泣不成声。
另一处房间里,女子保持着跪爬在地上的姿势,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她眼眶透着血色,已经流不出泪来。
“曲儿……”她喃喃着,双目痛苦而哀怨。
“救救他……救救他……”她伸着手,努力往前够着。
然而却无人搭理她。
一夜无眠。
洛书醒来坐在床头,头上满是湿哒哒的汗水。
“上仙!上仙!”人鱼烛欢脱地跑进来,一手拿着一只风车,那扇门被她推得吱呀一声响。
洛书便转过来瞧着她,那丫头不知去哪儿疯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她扑倒床边来,将风车递上去,“上仙你瞧,艾舒姑娘给我扎的风车!”
那风车是用艾草加了些香叶扎成的,就那么忽悠悠地转着,人鱼烛递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笑意。
洛书愣了愣,忽然地接过来,带了艾草气息的微风便幽幽的吹过来,抚在洛书的面上,让她清醒了不少。
“艾舒呢?”她向人鱼烛询问着,低头玩弄着风车。
门外边便走进来一个女子,着了巫女的衣裳,头发用一块黑色的布包起来,眉目清冷,见了洛书,便扬了扬唇角,“上仙,我正带着它在院子里扎些小东西呢,见这风车好看,她便要拿进来,给您瞧瞧。”
洛书顺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看过去,那外头的太阳几乎已经到了正空,看来是她睡得太久了,都忘了时辰,艾舒才会让人鱼烛闯进来。
想到这里,洛书摇了摇头,她支起身子,将那风车递给人鱼烛,“你们且出去,我先净面,过会子就出来。”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竟也像个凡人似的贪睡。
人鱼烛朝她投来担忧地一眼,而后便拿着风车向艾舒跑过去。
艾舒便领了人鱼烛,转身向门外走去。在跨过门口的时候,艾舒侧过头,正好能看见撑着身子下了床榻的洛书,“上仙,已经过去一天了。”
艾舒身上的药丸时间越来越短了。
洛书晓得这一点,心里头默默有了些东西,她颔首,却没开口说什么。
艾舒踏出去,将门关上。
一刻钟后,梳洗完毕的洛书打开了门走出来,艾舒正领着人鱼烛坐在榕树底下,手上拿着根细线,在教她玩翻花绳。
洛书走过去,她二人都没发觉什么,那花绳到了关键一步,人鱼烛却不知怎么翻,一张脸急得通红。
一双纤纤素手便从头上伸过来,接过那花绳,只轻轻往里边一挑,那花绳便解开了。
人鱼烛双眼都放光了,拍着手,一直欢呼着,“上仙好棒!”
艾舒也笑了笑,将手放下来,“姑娘可好些了?”
这里终究是南疆,还是圣女府,人多眼杂的,上仙一词不可胡乱称呼。
人鱼烛也反应过来,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睛里有些歉意。
洛书将花绳松开,瞟了瞟天边的太阳,“阿娅过来了吗?”
艾舒起身,“来过了,早些时候来邀您去赏花,您还睡着,我就用身体不适给推脱了。”
洛书点头表示知晓了。
“走吧,咱们去找阿娅。”洛书话落,人鱼烛便立马站起身,艾舒拉着她的手,三人一道往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