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府很大,她们走了很久,才到了阿娅在的阁楼。站在门口的两个仆役躬身相迎,洛书先走进去,人鱼烛和艾舒跟在身后。
白天来这里的时候,屋子里那些金饰更加耀眼了些。阿娅正坐在那张波斯软榻上,手上是她养的蛊虫蜘蛛,正顺着手臂一路往上爬着。
她微微下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情绪,有人上前去,轻轻向她说了句什么,阿娅便紧跟着抬起头来,双眸里泛着潋滟的光,“洛书,你来啦?可是身体大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那波斯软榻上起了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到了洛书身侧,手上的蛊虫被一旁的仆役用透明的玻璃盏接过,盛在铺着红绒布的托盘里头端下去。
洛书笑了笑,给她行了一礼,“阿娅姑娘,我初到贵地,一时间有些身体不适,失礼了,还望阿娅姑娘不要见怪。”
她脸色惨白着,让人不会去怀疑这话的真伪。
阿娅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挽起洛书的胳膊,眸子在艾舒身上转了一圈,待回到前头时,又笑得很甜,“你们中原女子,就是体弱!哪怕像母亲那般上过战场的人,也耐不住我南疆的寒风。等我让人找些百叶藤来,你们几个都兑水服下,不适便会消失许多了。”
这是从前阿汉请来的神医给母亲开的方子,自服了那方子以后,本不适应南疆水土的母亲,却似乎在一夜之间便好多了。
洛书不好推辞,便应了下来。
几人依次入座,洛书就和阿娅一起坐在专属于她的波斯软榻上,有人端了花茶上来,阿娅有些不耐烦,“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对洛书她们几个人单独说。”
那些仆役似乎迟疑了一瞬间,但还是乖乖地退下去,最后一名仆役顺带替她们关上了门。
屋子里便只剩下阿娅与洛书,艾舒和人鱼烛。
小人鱼烛显然有些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南疆圣女,默默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本是想找你一起去幽谷赏兰花的,这几日秋兰开得正盛,下人们禀报说好看异常,我便一直都想去瞧瞧。可惜了没碰上好时候。”她说着叹了口气,像是极为遗憾的模样。
洛书便又接了话,“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哪儿的事情,”阿娅笑得很甜,转了眸子过去,一双眼睛便仿佛凝在了艾舒身上。
那股视线太过于灼热,以至于艾舒不能再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便只好抬起头来,向阿娅点点头。
阿娅忽然地笑了起来,漏出两排牙齿,“艾舒姑娘芳龄多少了?”
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艾舒愣了愣,依旧是按着问题答了话,“今年虚岁一十有七了。”
当然,这是按姜国算法来算的,若是用一般的算法,那她今年便是十五了。当然,这是用的她还活着时的年岁,若是依着她如今的阴岁来,她也是九十高龄了呢。
“那你年长我三岁,却比我更高些。是不是你们中原女子都是这般的?”阿娅偏着脑袋,就像是个不知事的孩子。
艾舒沉吟了会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从昨日与阿娅和那位曲大人在这里见过之后,再与阿娅碰面,就有几分不自在了。这个阿娅,似乎隐约在针对自己。她斟酌了一会子,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女子身材本就如此。南疆巫女擅长制蛊用蛊,中原女子擅长弹琴绣花,所司之事不尽相同,因而总有些差异的。不过中原女子也有小个子的人儿。”
这话说了也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洛书一听便忍不住发笑,心想,艾舒这丫头,纯粹将阿娅当猴耍呢。这明摆着说了一大通,但其实什么话都没有。
她侧眼过去,坐在身侧的阿娅的脸色不变,只那双眸子沉了沉,“是吗?可是我瞧着,我母亲似乎比姑娘还要更高挑一些。况且我有听说,母亲与姑娘,似乎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
她说得很慢很慢,一字一句像是一根根钉子,直直插进艾舒的心里。艾舒平静的坐着,可是心中的东西却翻滚了许多遍,姜国……她说,她的母亲,来自姜国,是吗?“是吗?那能不能烦请,让我前去拜见前辈一番。”
艾舒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得,没想到要去征求阿娅的意见。
阿娅浑不在意一般笑了笑,将脑袋摇了又摇,放在身侧的手撑在软榻上头,手心里的汗水浸湿了一块蓝色绒布。
“稍后吧,你总有机会,去见到她的。”阿娅轻轻的说了一句。
几人顿时无话可说,阿娅转了话题,看着洛书,“洛书,你要找的药材,阿莎娜早前就已经找到了,托我交给你。”她说着,一边拍了拍手,门外一直守着的仆役便推门而入,抬了一个红绒布的托盘,将其放在地上,又慢慢往后退了出去。
“来,这是你要的东西。”阿娅起身,一步一步往下走去,掀开了蒙在托盘上的绒布,里头的药材都显露出来。
洛书只好跟着起身下去,将那东西细细看了一通,她是认不得那些药材的,只为了不露馅,只得假装看一看。“恩,就是这些了!多谢阿娅姑娘,也请帮我多谢阿莎娜一声。”
阿娅笑得眼睛眯眯的,她伸手按住洛书的肩膀,“不急,道谢不急在这时嘛。”
她这般笑着,说话的声音仿佛鬼魅。洛书不动声色与她四目相对着,艾舒和人鱼烛却马上站起身来,目光紧紧钉在阿娅身上。
“阿娅姑娘这是何意?”洛书似乎不解。
上头的艾舒衣裳都湿透了,她总觉得阿娅,有些不大一样?
那头阿娅笑容逐渐淡去,放在洛书肩上的手逐渐收紧,“我不是说了嘛,只要你们陪我玩,那我就给你们找药材。现在,药材找到了,你们是不是该陪我玩了呢?”
又是这种仿佛痴怨鬼魅一般的幽幽之声,洛书一把抓过阿娅,躲过了她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