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行事,必遭天谴。
转轮王妄图凭一己之力担下罪责,纯属痴人说梦。
阿戚虽不知情,但也算参与者之一,按上头那位的德行,绝不可能放过她的。洛书叹了口气,肯定又是一桩惨案。
“这事儿是轮不到我来做主的,得先往上报,你也知道的,如今九重看着虽稳,实则九重帝君与天帝分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想为阿戚求情,可这件事不是她能插话的。
尤其是涉及到长凌上仙。
“做下这事的一刻,我便知道我再不是什么十殿转轮王了。你来自九重天上,自比我更了解上边龌龊的事,我会认罪,但绝不会向扶风认罪。”转轮王抱起晕过去的阿戚,将她放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扶风是天帝的本名。顺扶摇之力而生的上神,本该是一个受人敬仰的存在,却成了引起九重之乱的人。
洛书不知道这是对天帝的抗议,还是对长凌的惋惜,她只能道一句保重,随后看了眼躺在座位上头的阿戚,覆在她面上的黑纱已经被摘去,漏出半张可怖的骷髅。“我乃神器,却也不能预言尽天下之事。天命如此,也许长凌早不该在这世间了。”
所以才让阿戚寻遍世间找不到这最后一魂吗?洛书走过去,将手中的灵契放在昏睡的阿戚身旁,幽绿色的光芒从她身前亮起,她的身子瞬间浮起,灵契缓缓从她胸前融入体内。
阿戚收集到的其余灵魄,在此刻尽数化为灰烬。
长凌上仙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东西,已经化作尘土随风散去。
洛书的脚底有金色的光圈浮现,她轻轻念了几句,那些光芒飞散开来,朝着殿内四面八方而去。当光芒消失时,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洛书不知道阿戚会不会恨她,可是她知道,若是让天帝晓得,阿戚擅自收集了那么多长凌的仙魂,莫说阿戚自己,就连这十殿黄泉都逃不过一番劫难。
她听见阿戚闷哼一声,冥冥之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可是她如水的眸子并没有睁开。转轮王看着身旁白衣的姑娘,未施粉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她那身白衣带着书墨的清香,恍惚间,仿佛远古上神莅临。
“阿戚肯定将那东西送你了吧?”
“恩?”洛书看着他。
“历代孟婆的信物,传说中可追溯魂灵的宝贝,寻芳簪。”转轮王指了指洛书的腰间。
“否则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帮她找长凌上仙的最后一魂了。”洛书将那根凤头金簪拿出来,放在手中把玩着。
簪子以金玉制成,通身散发着黄泉之水的味道,让人很是不适。
转轮王颔首,他是晓得这位上仙的性格的。“如此,我有一言送给上仙,权当上仙方才放过十殿的谢礼了。”
他很清楚,洛书将长凌的仙魂以古法烧散,又清理了十殿之内留下的气息,以防天帝借此为难十殿。
“当年天枢星君的事,上仙是否还记得?”他似乎沉吟了许久,连提问的语调都有些不稳。
洛书听着这奇怪的问题禁不住苦笑,她是上古神器化身,最不忘的,就是过去的事。怎么可能会忘记呢?“不曾忘记过。”
她摇着头,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转轮王身上。
“请上仙回九重之后,一定去查查七星殿,吾辈觉得,那儿应当有上仙想找的东西。”
洛书想找什么?自她化形以来,只想找一样罢了。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样,那个随她一起现世,相伴而生的人。
一万五千年了……
她置于双膝上的纤手紧紧握住,雪白的衫裙被她捏的皱起。“多谢。”
偌大的殿中,两人各自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上仙先回吧,想来不要多久,天庭的人就得来了。”转轮王清冷的话语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留下来只会增添麻烦,洛书了然的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来,“那判官是个好的,阿戚看中的娃娃也是好的。你是个罪有应得的,我只怜阿戚。”
阿戚有什么错?她只要长凌能活过来,有个公道,却在最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空想。可是天帝不会管这些的,阿戚注定要承担罪责。
转轮王向她递过来一段枝叶,暗绿幽光,有些引人。“当送上仙的见面礼了。”
洛书伸手接过,随手将它装进储物袋里。转轮王已经招了薛伽进来,吩咐他送洛书出冥界。
“薛伽,好生护送上仙。”
薛伽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担忧,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放下,最终只应了句是。
“上仙,随我来吧。”他朝着洛书行了礼,头垂得很低,似乎想躲避些什么。
洛书随着他往殿外走去,二人一前一后,半步之距,短短一段路,却仿佛走了许久,二人都不曾回头。
当踏出十殿那一刻,薛伽忍不住颤抖的身子,悄悄回头看了眼,那森严的殿宇庄严飞凡,如它的主人一般。
“不去听,不去看,遮迦越罗也不想你被牵连的。好好照顾十殿,只当替他完成未做的事,继续行善,为那近万生灵赎罪,才不枉他为十殿所承担的东西。”女子不悲不喜的话语让薛伽转过身来,只见她一身白衣飞扬,青丝被风吹起,顺着鹅蛋般的脸颊滑落。
她的眉眼间尽是温婉,却也有着一股倔强之意。
他沉默下来,带着洛书继续往前走去。
出了冥界,薛伽便不能再往外送了,二人做了别,洛书唤出祥云,打算回闲客居去,身后却突然有人唤住她,“洛书上仙,请您不要误解殿下,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阎王。殿下,只是……”
“我知道的,他只是不忍看阿戚身首异处。可是他也伤害了近万生灵,他谁都不欠,只欠那些生灵。”洛书打断了他的话语,轻身跃上祥云,略带几分潇洒之意。
“回吧。有缘再见。”她背对着薛伽挥了挥手,便驾云而去。
薛伽立在冥界入口,眼睁睁看着那白衣的姑娘越飞越远,他知道,殿下这次,是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