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初站在旁边看着,知道上面不仅写了她的名字,还写了她是何时入得晏家,又是因何事入晏家等等之类的介绍。
唯一让白月初感到不适的就是,她叫了两辈子的名字,如今被改成晏月初了!
听着还真是别扭。
入了族谱,她就算是真真正正的晏家人,按照年纪来算,她现在变成了晏家老二。
依次顺延,以后晏宁儿就是三姑娘,晏莞儿便是四姑娘。
待认亲仪式完成,众位族亲长老皆被请去吃酒宴,晏大人与晏夫人便带着家里所有孩子前往祠堂祭拜列为祖先。
晏家这边早已为她准备好院子,应晏宁儿的要求,白月初的院子和晏宁儿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祭拜完祖先,晏夫人便叫她先回自己院子里修整片刻。
晏宁儿当仁不让地主动当了向导,领着自己这位新进门的姐姐来到名叫“暗香浮动”的院子里。
白月初进门前特意看了看上面的牌匾,确定是“暗香浮动”。
“这名字是你取得吧?”现下身边只有她们身边亲近的人,白月初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晏宁儿惊喜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白月初已经走进院子里,转眼一瞧,与旁边院子相隔的那堵墙上已经开了一道圆拱门。
她无奈地笑起来,“你的院子叫‘疏影横斜’,而我的叫‘暗香浮动’,不用猜也知道是你取得名字。还有这扇门,早知道就不用另备院子,我直接和你挤在一个院子里就行。”
“我就是不用多准备院子,可是父亲和母亲偏偏不肯听,担心会慢待了你。”晏宁儿抱怨一句后又兴奋起来,“不过还好我聪明,把这道墙打通了,以后咱们来往也方便。”
“走吧,进去看看,先把我的东西放进去。”白月初笑着牵过她的手。
不管尚书府是不是真的想认她做义女,但看这座院子的规格,比她在王府住的那座足足大上一倍,且每一处都布置非常精细,便也知道他们是用了心的。
白月初看着眼前奢华精美的三层小楼,心里生出感激之情,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是尚书府的二姑娘,其实有个娘家人的感觉还不错。
“左边的游廊通往绣楼后面,那里单独辟出一个小花园,风景也不错。你以后就算不出门,也能在坐在窗边赏景。”她们边往屋子里走,晏宁儿边介绍道。
“你们布置得太周到了,我都开始受宠若惊了。”白月初感激地对她笑笑。
“客气什么,你是我的姐姐嘛,咱们晏家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待遇。”说话间她们已经走进屋子里。
一楼分为走廊,花厅,琴室,浴室等,二楼才是卧房,而三楼暂时还空置着,只等日后白月初自己分配利用。
一楼走廊上站在两排婢女,见她们进来,便齐齐跪下来行礼:“奴婢们见过两位姑娘,恭迎二姑娘回府。”
白月初被这阵仗惊了一下,默默数了一下人数,足足十六个人。
“表姐,这些都是给你分配过来的婢女,你尽管使唤就是了。”晏宁儿淡定地解释道。
“用不了这么多,而且我把姒玉和杏雨也带过来了。”白月初低声说道。
“不多,这个院子这么大,光是负责洒扫的也得有四五人。还有房间里伺候的,楼上楼下也要有七八个人。”晏宁儿笑着说出她们的用途。
白月初摇摇头,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最后说道:“那便留下六个人吧。”
她在这里住不长久,用那么人也是浪费。
晏宁儿以为她不喜欢人多,也没有勉强,挑了几个她比较信任的婢女,其余人等又打发回了原处。
白月初在二楼适应完自己的新居后,便被晏夫人身边的婢女叫去中庭花厅用午膳了。
花厅里没有外人,都是族亲的长辈和同辈姐妹们,至于男丁都留在了前院儿。
白月初过去以后,又一一拜见了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们。
晏家就属尚书府最有权势,其余直系与旁支中虽也有入朝为官的,但是建树颇微,在朝廷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还有一些人经商,仗着尚书府做靠山,生意倒是兴隆。
在北御国,没有官员不得经商的条令,所以他们家从不避讳从商。尽管商人地位卑微,但是架不住银子多。
他们官商结合,既有权势也有财富,自然也比一般勋贵人家底气足。
“今日可算是见到咱们的二丫头了,瞧着小脸蛋生的多么标致啊,比我家这两位姑娘可是强多了。”一位看起来年纪最长的妇人看着白月初,话确实对着主位上的晏夫人说道:“二弟媳啊,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瞧瞧这三位姑娘,不仅生得好,就连亲事也都是一个赛过一个,真真是羡煞我等了。”
这话听着有点儿别扭,看似羡慕,可那话里又放佛另有深意。
白月初注意着晏夫人,果见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
说话之人,显然是老大家的正头夫人,听闻在晏家就属老大家的生意经营得好,他们与尚书府也来往地最为亲密。
晏夫人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和颜悦色地与那晏家大夫人互相吹捧了几句。
白月初听了几耳朵才明白过来,合着这位晏家大夫人是想沾沾尚书府的光,为自己那即将及笄的小女儿说一门体面的亲事。
她这么一开头,旁边那几家人自然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大家七嘴八舌地奉承着晏夫人和她们三位姑娘。
白月初和她们不熟悉,只能保持着微笑。
倒是晏宁儿似乎早已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就连礼貌的微笑都懒得露出一个,只顾着吃菜。
而那晏莞儿素来清高自傲,纵然身为庶女,却还是对这些亲戚看不上眼。面色冷淡地坐在那里,眉宇间露出些许不耐。
白月初最佩服的还是晏夫人,她除了在最初的时候表现出过一丝不悦,后来就变得极有耐心。面对大家奉承的话,她照单全收,但所说的话皆是避重就轻,偏偏又让众人挑不出毛病。
这一顿饭吃下来,大家各怀心思,可是任她们说的口干舌燥了,也没能得个准话,所以走得时候个个面色不佳,着实败兴。
这一天下来,白月初也确实累坏了,等人都散去以后,她也回“暗香浮动”休息去了。
一觉睡醒已经入夜,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环境,忽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才离开不到一天,她就想念起那座小小的银阙阁了,还有那里的人和离月冥。
她这次要在尚书府住上个把月,以后肯定不能天天见到离月冥了,心里除了不舍还有失落。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粘人了呢!
白月初心情低落地下了楼,人刚出现在楼梯口,正好就遇上了进来的晏宁儿。
“二姐姐醒了,我正要叫你去吃晚膳呢。”晏宁儿高兴地走过来挽上她的胳膊。
“去哪里吃?”白月初问道。
不会又要一大家子同桌吃饭吧?说实话,与一群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实在是太尴尬了。
“去我的院子啊,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二姐姐爱吃的。”晏宁儿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兴冲冲拉着她往隔壁走去。
白月初暗松一口气,还好是单独吃饭,那她就放心了。
说实话,她现在非常饿,因为中午的时候,她只象征性地吃了几筷子,就一直被夹在各种言语之中,时不时就要礼貌地回以一笑,她自然也就没有心情吃饭了。
二人在花厅里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外面便有人传话说是四姑娘过来了。
她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四姑娘就是晏莞儿。
“请四妹妹进来吧。”晏宁儿开口说道。
“莞儿见过两位姐姐。”晏莞儿向她们行礼,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四妹妹还没有用晚膳吧,坐下来一起吗?”晏宁儿先开口问道。
以前她们姐妹很少同席吃饭,晏宁儿本也是客套话,却没想对方竟然真的答应了。
“那莞儿就却之不恭了。”晏莞儿坐下来,又看向白月初说道:“今日是二姐姐入府的日子,莞儿特地为二姐姐准备了一份礼物,已经叫人送去姐姐的院子里了。”
“让四妹妹破费了。”白月初笑着对她点点头。
今天晏莞儿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友好,以前不是总不屑于她的出身吗,而且那日晏夫人带着她们去王府的时候,晏莞儿还对她颇为抵触。
现下却又这般态度,莫不是因为那个护身符?
晏莞儿不是个蠢人,她对自己的身体一定非常了解,心里必定有所怀疑。或许是那护身符起到了作用,她才会突然向自己示好吧。
这么一想,白月初也放心不少。
用过晚膳以后,晏莞儿便告辞了,全程只是和她们正常的聊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待到夜深时,白月初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下人们已经备好热水,她泡了澡以后,精神反而更好了。
大概是下午睡得时间太长了,“姒玉,咱们今天收了多少贺礼?”
姒玉嘴里嘀咕着默默算了一遍,不太确定地回道:“每位长辈都封了银子,数量还未细算,各位少爷与姑娘们,都给姑娘送了贺礼,共有二十件左右。”
“这么多。”白月初稍作沉默,又说道:“去把四姑娘的贺礼拿过来。”
姒玉点头退下,很快手里便捧着一只锦盒回来了。
锦盒里是一对儿玉质上乘的紫玉镯子,瞧着贵气十足,白月初觉得自己肯定不适合这种颜色。不过既然是别人的心意,她也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玉镯下面放着一张叠起来的纸,白月初伸手拿出来,展开来看,果然是一封信。
难怪晏莞儿今天要特意跑过来吃饭,原来她真正的用意是在这里。
看完信以后,她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晏莞儿果然已经感受到自己身边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不懂这个,又不敢去找什么法师、和尚之类的人。
而且自从上次白月初给过她护身符以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就是晚上开始频繁做噩梦。
她害怕自己真的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想请白月初救救她。
不仅如此,对方还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便在今晚子时,晏莞儿会亲自过来见她。
白月初考虑了半个时辰,眼看着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最终还是对姒玉说道:“去让外面那些人都回去睡觉吧,不得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姒玉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出去了。
深夜,隔壁院子里的灯火已经熄灭,晏莞儿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她只身前来,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一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白月初把姒玉打发出去,守在一楼。
“二姐姐考虑的如何了?”晏莞儿开口便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白月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四妹妹是想让我帮你吗?”
晏莞儿激动地点点头。
白月初笑起来,“四妹妹为何会找上我呢?如果是因为那个护身符,可四妹妹应该也知道,那是从无烬大师那里求来的,我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
晏莞儿摇摇头,变得更加激动起来,她好像被那些恶魔折磨的不轻,眼圈下面一片青黑,“二姐姐突然送我护身符,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求姐姐救我。”
白天的时候她脸上涂着脂粉倒是看不出来,可现下她卸了妆,看起来就格外地憔悴。
“我还送了嫂嫂和三妹妹,真的只是巧合。三妹妹为何不敢去寺庙求大师作法呢?”
白月初不喜欢被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异能,那样不仅会很麻烦,还有可能会当成怪物来看待。
况且她和晏莞儿的关系并不好,自然更不能轻易在对方面前露出底牌。
晏莞儿好像被她的问题吓到了,嗫喏着犹豫了许久,才面露难堪地说道:“这种事情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不知会在背后如何编排我呢,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白月初无语地看着她,半晌后才说道:“妹妹的顾虑我明白,只是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妹妹如果不想再受折磨,最好还是去找高人给瞧瞧。若是怕被熟人看到,不妨稍作伪装,悄悄过去就是了。”
“二姐姐当真不懂吗?”晏莞儿不死心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恳求。
像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若非是有求于人,恐怕也不会放下身段做出这等姿态。
“四妹妹说,自从戴上护身符以后,身体就好了许多。想必是无烬大师在无形中帮了妹妹,妹妹不妨去昭华寺见见无烬大师,他佛法深厚,任何妖邪见了他定然不敢放肆。”白月初建议道。
晏莞儿看她好像真的不懂这些,脸上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那高傲的姿态。
“叨扰二姐姐了,告辞。”她随意地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月初一直熬到四更天才睡着,毫无意外地她又做梦了。
梦里还是黑乎乎一片,唯有一束光照射下来,里面是一个人影。
非常熟悉的装扮,非熟悉的一张脸,这不就是今晚刚来求过她的晏莞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