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晏莞儿像是睡着了一般,但身体却是直立着,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挂在半空中。周身镀着一层白光,死一样的白,将她整个人衬托的如同僵尸一般。
“四妹妹!”白月初试着唤了一声。
对方毫无反应。
她想要往前走,可却总是在原地踏步。
这个时候,那个入雕塑般的晏莞儿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扭曲了五官,那张煞白的脸上,不断闪现着重影。
转瞬之间,好像有无数张脸在她脸上不停闪过,白月初忍不住皱起眉头,深深觉得这个场面太过骇人。
醒来以后,留在她脑海里最深的记忆,就是那张不断变换着的脸庞。
那真的是晏莞儿吗?还是说,这个梦又在预示着什么?
“姑娘,宫里送来了赏赐,现下已经送到咱们院子里了。”姒玉从楼下跑上来禀报道。
“宫里?陛下送的?”白月初奇怪地站起来,边问边往楼下走去。
“奴婢也不清楚。”姒玉摇摇头。
主仆二人走出小楼的时候,院子里的其他几个婢女已经在外面跪着。
白月初一瞧,这阵仗可真够大的,足足两排的人,领头的看起来还是个有身份的内侍。
白月初走前,向那内侍行礼问安。
“白姑娘有礼了,快快请起,咱家是奉了贵妃之命,前来给姑娘送贺礼的。您瞧,这些都是咱们娘娘的心意。”那内侍对她的态度非常和蔼。
白月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排人手里各自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不同大小,不同款式的锦盒,想必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含糊了。
“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贵妃娘娘突然赐予这么多的赏赐,小女子实在受之有愧。”白月初起身想问一句贵妃娘娘是谁,但又怕对方突然翻脸,说要砍她的脑袋。
“当得起,当得起。”内侍笑眯眯地点点头,“娘娘吩咐过,务必请姑娘收下这些赏赐。娘娘还说过,以前在宫外时,曾多次受到白姑娘的照拂,这些东西都是姑娘应得的额。”
这下子白月初终于知道那位贵妃娘娘是谁了,心里却更加震惊了,记得十几天前,伶俜入宫时还只是莲嫔,可现下竟然成了贵妃娘娘。
她这个升级的速度也太快了,如今在整个后宫里,是不是除了皇后娘娘,就属伶俜的位分最高了。
“小女子明白了,大人也辛苦了,请代我叩谢贵妃娘娘的隆恩。”白月初再次向内侍行了个礼,随后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对方手里,笑着说道:“大人辛苦了,这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望大人笑纳。”
“白姑娘太客气了,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内侍笑眯眯地将玉佩收进袖子里,随后命身后的人把赏赐之物送进屋子里。
他们临走前,白月初又命姒玉等人给其余人塞了银锭子。
“咱们贵妃娘娘还吩咐过,日后若得机会,便召姑娘进宫叙旧。”内侍走之前,又悄悄对她说了一句。
白月初赶忙应下,亲自把人送出了院子。
“原来姐姐还认识宫里的娘娘。”她刚返回院子,便瞧见晏宁儿已经从拱门那里走了过来,脸上除了惊讶还有艳羡。
“机缘巧合下结识的,算是君子之交的朋友吧。”白月初解释完以后,便拉上对方的手往屋子里走去,“娘娘赏赐了很多东西,你跟我去瞧瞧,有看上就通通带走。”
“那怎么成,那可是贵妃娘娘赏你的。”晏宁儿赶紧摆手。
白月初莞尔一笑,“不妨事,贵妃娘娘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这东西既是赏赐我的,我自然就有分配它们的权利,你只管拿就是了。”
晏宁儿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姐姐莫要心疼才是。”
转眼间,白月初已经在尚书府住了五天,期间她除了每日清晨向晏夫人请安,平时便无事可做,整日就是和晏宁儿厮混在一起。
晏莞儿倒也见过几次,不过对方似乎不愿意理她,就算撞上了也只是点个头便走了。
白月初倒是偷偷观察过对方的面色,因为擦了脂粉和腮红的缘故,依旧看不出什么,唯有眼里放佛带着血丝。
白月初没有再做过奇怪的梦,只是每次看到晏莞儿,她都会忍不住想起那些事情,想忘都忘不掉。
“姑娘,收到回信了。”姒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去。
白月初忙打开来看,这是郝嬷嬷写给她的,上面没有写太多内容。
只是告诉她王府里一切如常,老夫人的病情没有再加重,王爷还是每日忙着朝廷里的事情,经常早出晚归。
“最近京城里发生什么大案子了吗?”白月初看完信以后,便对着姒玉问道。
姒玉想了想才回道:“奴婢未曾听说有大事发生。”
既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离月冥也不可能像年前那样,忙得连家都回不了。
而且他们两个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这厮就不想她吗?
难道忙得连抽空过来看她的时间都没有?
“姑娘,您要是惦记王府,不如咱们就回去看看?”姒玉在旁边建议道。
白月初怏怏摇头,“不行,我答应过老夫人,这段时间不能回王府。”
“那您就当是出府游玩的,去刑部见见王爷也是好的。”姒玉继续提建议。
“我才刚刚成为晏家的女儿,这个时候还是安分点比较好,总往外面跑也不太好。”白月初摇摇头。
最重要的是,离月冥那个混蛋都不主动来见她,她干嘛要自己跑去找他呢,哼!
“可是奴婢瞧着咱们三姑娘也时常出府啊。”姒玉不解地说道。
她话音刚落地,晏宁儿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进来,“姐姐想出府吗?”
“姒玉瞎说的。”白月初赶紧否认。
“姐姐要是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需向母亲请示一下便好。”晏宁儿笑着说道。
“你以前都是这样吗?”白月初反问。
晏宁儿的笑容开始变得尴尬起来,“我、我都是先斩后奏。”
白月初忍不住笑起来,“最近怎么不见你出门呢?宫三少爷没有来找过你吗?”
晏宁儿不禁害羞起来,低声回道:“找过,我将人打发走了。”
“为何?你们不是都和好了吗?”白月初惊奇地望着她。
晏宁儿解释道:“我知道姐姐顾虑咱们尚书府的规矩,所以一直没有出府,我怕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太冷清了,便想多陪着姐姐。”
白月初顿时露出感动的表情,伸手把人抱住,拍拍对方的背:“果然是我的亲妹妹,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记着我了。”
“姐姐怎么说得这般凄凉,不是还有青梧哥哥嘛,他才是最惦记你的人。”晏宁儿笑起来。
白月初把人放开,气哼哼地说道:“自从我来到尚书府,他便没有出现过,哪里是惦记我。”
晏宁儿捂嘴偷笑,好半晌才说道:“原来姐姐想出府,是为了青梧哥哥啊。”
“别胡说,谁说我要出府了。”白月初狠狠刮她一眼。
晏宁儿露出一副“看透不说透”的表情,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这些事情还是让青梧哥哥亲口告诉她吧。
下午的时候,宫九思又来找晏宁儿了。
这次她同意了,并强行把白月初也带了出去,美曰其名是出去散心。
临走前,白月初还是去晏夫人那里请示了一番,对方答应以后,她才安心出府。
白月初原本以为出来就是吃喝玩乐的,却万万没想到,宫九思居然带着她们去了戏园子。
“姐姐不喜欢听戏吗?”晏宁儿看出她兴致缺缺,便凑近问道。
戏曲乃是中国国粹,她就算不喜欢也该尊敬,所以她摇了摇头,找借口回道:“我很少听戏,所以有点儿紧张。”
晏宁儿深信不疑,笑着拍拍她的手:“姐姐平日里胆子那么大,怎么听个戏反倒紧张了。”
白月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她哪里是紧张啊,就是不太感兴趣。
晏宁儿很快就去找另一边的宫九思说话去了,白月初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没多会儿戏就开场了。
白月初不想打扰他们小情侣培养感情,只得抬头看戏。
他们坐的是第一排,视野绝佳,声音也听得非常清晰。
白月初听着听着,竟然也能听懂了,甚至觉得听着还不错。
她专注地听着,不知不觉间,就听完了这一曲《西厢记》,心里还有些意犹未尽。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紧接着第二出戏就开演了,白月初听得后面的人聊天才知道,现下这出戏叫做《牡丹亭》。
都是非常熟悉的名字,可她听戏的时候,又觉得非常陌生,还会忍不住在心里哎呀一声,原来这里是这样的啊。
由于夜里有宵禁,所以《牡丹亭》今天是唱不完的,白月初他们便想等着戏曲结束再去吃晚饭。
这么一耽搁,再出来时已经是戌时三刻。
还有一个多时辰便要宵禁了,白月初想着要不然就不吃晚饭了,因为她们出来之前晏夫人有交代,不得在外面逗留太晚,亥时之前必需回府。
这么算算时间,如果再去吃晚饭,回去肯定就超过门禁的时间了。
她低着头跟着宫九思二人身后,边往外面走边寻思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冷不丁就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男人的脚。
她愣了一下,以为是挡到了谁的路,便往旁边躲了躲,结果那双脚很快就出现她眼前。
这是故意的吧!
白月初不悦地看过去,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张脸给震惊住了。
她愣怔地看着对方,险些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对方,所以才会产生的幻觉。
可幻觉中的男人,忽然向她伸出了手,温声细语地说道:“初儿,抱歉,我来晚了。”
“你……”白月初僵硬地开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忽然又变得冷硬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为了初儿啊。”离月冥看她不为所动,便主动牵住她的手。
白月初象征性地挣脱了两下,便就放弃了,任由对方紧紧握住她的手,转而看向不远处的晏宁儿,“这件事情你们早就知道了?”
晏宁儿不置可否地笑笑,在对方还来不及发难的时候忙说道:“我们先告辞了,你们多待会儿,不用急着回去,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的。”
说完,便扯着宫九思的衣袖快步离开了。
白月初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他们才分开了五天,她却觉得好像分开了五年,再见面,竟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原本是要陪你一起看戏的,可是刑部那边临时有事,我一时走不开,这一耽搁再赶过来时,戏已经散场了。”离月冥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解释。
“你每天都这么忙吗?”白月初有些不忍心地问道。
她发现原本非常气愤的自己,在听到对方这番解释以后,忽然就全部释怀了。
“偶尔如此。”离月冥回道。
“那你这几日为何不……”话到一半,白月初突然就问不出来了。
哎,现在再纠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应该相信离月冥的。
离月冥却已经看透她的心思,主动解释道:“你初到尚书府,不仅是尚书府里,还有外面的一些人,他们都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我虽已得了陛下的赐婚,但到底是名分未定,我若频繁出入尚书府,只怕会落人话柄,对你不好。”
看来他是真的事事都在为自己考虑。
白月初忍不住笑起来,主动挽住对方的胳膊,招手让他凑近。
离月冥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白月初快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红着脸说道:“我想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根羽毛般,轻轻撩拨着离月冥的心。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拉着女子进入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
伙计把他们带去二楼雅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离月冥挥手打发了出去。
男人把屋门关上,手上再一用力,女子便摔进了他的怀里。
“青梧!”
白月初放佛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声音,心里除了羞怯,还有紧张与期待。
男人将人抵在门上,便低头噙住了她的唇瓣。
柔软香甜的触感,让男人险些失控,他极力压制着体内的欲望,轻柔地吸吮着那熟悉的唇瓣。
时隔多日再将她抱进怀里,离月冥心里对她的那份珍重便更加深了,他迫切地想要拥有她,想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初儿,等我择个良辰吉日,咱们便成婚,好吗?”
白月初没有说话,用主动且激烈的方式回应了他。
屋子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炽烈暧昧,外面是走来走去的伙计与客人,一楼大堂里的喧闹声直通楼顶。
在理智即将被情欲压倒的最后一刻,白月初先一步回过神,慌忙把人推开。
离月冥紧紧抱着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宵禁之前,离月冥才把人送回尚书府。
白月初进门之前还是有些忐忑的,可瞧着门房好似早有准备,还特地出来向离月冥行了个礼,她这才放下心来。
“青梧,我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她站在门口,对着台阶下的男人挥挥手。
离月冥清雅一笑,负手望着她:“我看着你进去。”
白月初心里一甜,笑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