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听说王爷本该是要两日后才出发的，可是去了一趟银阙阁他就改了主意。”詹嬷嬷回道。
老夫人笑起来，“看来梧儿对她的新鲜劲儿已经过了。”
詹嬷嬷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有为难地说道：“王爷这一走就是个把月，初姑娘那边还没有动静，可是等王爷回来，您与初姑娘的约定也就要到期限了。老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老夫人看向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郝嬷嬷，放心，只要那丫头老老实实的，我不会为难她院子里的人。”
“老奴明白了。”詹嬷嬷放心地笑了笑。
老夫人又补充道：“你心里有个底儿就行，别让那丫头起疑了，免得她又生出什么心思来。”
“老奴知道。”
詹嬷嬷顿了一下，又问道：“老奴听说初姑娘又受伤了，需要过去探望吗？”
“三天两头儿的受伤，她倒是比那些世家姑娘的身子还要矜贵娇弱。”老夫人脸上又布上一层阴霾，挥挥手说道：“去瞧瞧吧，安安她的心，免得让她以为咱们王府怠慢了她。”
“是，老奴明儿个再过去瞧。”詹嬷嬷把药碗收拾起来。
一夜无梦，睡得还算不错。
白月初总算是养足了精神，艰难地用过早膳后，便带上郝嬷嬷准备去“神机妙算馆”。
主仆二人刚行至前院儿，就遇上了晏宁儿。
“表姐。”晏宁儿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时隔几日再见面，白月初忽然就想到了上次的事情，她并不知道老夫人把晏宁儿叫过去都说过什么。后来离月冥过去，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是她总觉得那日晏宁儿走的非常匆忙。
白月初有很多话想问她，奈何舌头太疼，她根本不敢张开嘴，只能看向郝嬷嬷。
“见过二姑娘，我家姑娘正要出府，二姑娘若无要紧事，就先去拜见老夫人吧。等姑娘回来了，老奴再过去请您，成吗？”
晏宁儿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看向白月初，总觉得今天的表姐有点儿不一样，难道是因为上次她匆忙离开王府，表姐生气了吗？
白月初非常无奈，恨不得马上能开口说话。
最近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姒玉和郝嬷嬷好像都看不懂她的眼神了，难道不能说话，她们之间的默契也没有了吗。
无奈身上也没有带纸笔，她只能抓起晏宁儿的手腕往外面走去。
“表姐？”
晏宁儿惊讶地跟着来到马车上，心里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了，一定是自己惹到了表姐，所以她连话都不想同她讲了。
这会儿又把她拽到马车上，难不成是在下逐客令？
思及此，晏宁儿脸上不禁露出委屈的表情。
白月初看着就想扶额，她的样子很凶吗？
这个时候郝嬷嬷终于回过味儿来，连忙解释道：“二姑娘莫要紧张，前两日我家姑娘受了伤，暂时不能开口说话。”
“受伤？哪里受伤了，为什么连话都不能说了？”晏宁儿脸上的委屈瞬间被紧张所代替，拉过对方的胳膊，左看看右瞧瞧。
白月初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
郝嬷嬷又在旁边解释道：“只是不小心烫到了舌头，养几日便没事了。”
白月初感激地看向郝嬷嬷。
晏宁儿松口气，“怎么能把舌头烫了呢，她们伺候地也太不仔细了。”
“都是奴婢们不当心，幸而姑娘宽容大度，没有责备奴婢们。”郝嬷嬷在旁边说道。
晏宁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郝嬷嬷正要回话，突然被白月初碰了一下手臂，立刻心领神会地没有开口。
刚才没有考虑清楚，她就把人直接拉出来了。突然想到她们要去的是“神机妙算馆”，如果把宁儿也带过去，难保她不会多想。
本来让宁儿知道也无可厚非，但是那晏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哪天宁儿不小心说漏了嘴，她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
“去哪里呢？”晏宁儿又追问道。
“去书肆。”郝嬷嬷及时回道，而后又看向自己姑娘。
白月初赞许地对她点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
“怎么突然要去书肆？”晏宁儿好奇地问道。
郝嬷嬷解释道：“姑娘近几日在看古书，有诸多地方不解，所以就想去买几本注释的书籍。”
晏宁儿了然的点点头，没有任何怀疑。
白月初眼里却闪过一丝惊讶，郝嬷嬷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郝嬷嬷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疑惑，便说道：“昨儿个是老奴替姑娘收拾的书案。”
这下白月初就明白了，她看那本册子的时候，随手写下了一些难解的词语，既能把不会的重点记下，又可以练字，算是一举两得吧。
没想到郝嬷嬷会这么细心，只是看到了这些就能猜出她的心思。
她们果然去了一趟书肆，让老板帮着挑了几本注释书籍，便又返回王府了。
回到银阙阁，白月初把晏宁儿带进里屋，挥退了所有人。
她走到书案后，写下一句：那日你被老夫人叫过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招手示意晏宁儿过来看。
可对方好似也有话要说，边走边问道：“上次我没能陪表姐去雅和楼，后来又匆匆离开，表姐可是生我的气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她也看到了书案上那句话。
二人同时一愣，很快又相视一笑。
白月初快速写下三个字：没有气。
晏宁儿会心一笑，也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上次我被老夫人叫过去没多久，青梧哥哥便过来了……”
她把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了。
白月初虽然也料到离月冥会有多么不留情面，却还是被晏宁儿的描述给震住了。
她知道离月冥一直都非常尊敬爱护老夫人，书里的他亦是如此，哪怕是在与原来的“白月初”成亲以后，也不曾这样对待过老夫人。
他本是个清冷的人，但在面对老夫人的时候，总是能拿出最柔软的态度，最温和的方法来对待。
可现在的他，不仅三番五次忤逆老夫人，态度也变得如此冷硬，难道都是因为她吗？
白月初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她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比得过至亲之人。
前两日她还对离月冥说过，不能因为自己而伤害了他们母子间的情意，可今天她却听说了这样的事情。
说实话心里是有些感动的，可更多的却是罪恶感。
不管老夫人如何对待她，她就算再恨老夫人，那也是她们之间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祸水般的存在，她更不知道离月冥如今的改变是好还是坏。
“表姐，你怎么了？”晏宁儿看着突然呆住的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白月初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
晏宁儿的眼里却充满了探究之色，忽然凑近对方，悄声问道：“表姐，你是不是对青梧哥哥动心了？”
白月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低头写下来两个字：没有！
晏宁儿却不太相信，继续观察着她，“我记得表姐说过，不管你对青梧哥哥有意还是无意，你都不会和青梧哥哥在一起，这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敢承认自己的心吗？”
不是！
白月初快速写下这两个字，又怕对方不相信，继续低头写着：我与王爷共过患难，情分自然要深一些，但仅此而已。
“真的吗？”晏宁儿还是不太相信，女人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况且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心情，又怎会看不出表姐的变化呢。
“表姐，你知道青梧哥哥从前是如何对待老夫人的吗？”
白月初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晏宁儿微微一笑，“那日亲眼看到青梧哥哥反抗老夫人，我心里其实是很震惊的。”
“我记得是在五年前吧，当时王府的处境不如现在这样举足轻重，青梧哥哥身上虽有爵位，但是老王爷薨地早，他们孤儿寡母早早就失去了依仗，在勋贵之中活的非常艰难。”
白月初听着晏宁儿的叙述，有点儿惊讶，又有点儿稀奇。
小说的切入点是在男女主“洞房”相遇那里，并没有提过王府以前的事情，也可能提过，只是她没有记住罢了。
“那年青梧哥哥因为破获了一桩奇案，受到陛下的封赏，成为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终于在朝廷里也有了一席之地。正巧又逢老夫人过寿，于是王府就举办了一次寿宴。那是老王爷薨世后，王府第一次操办宴席，宴请了不少达官贵人过去，然而这些人都各怀心思……”
晏宁儿虽只是轻描淡写地叙述了当年的事情，可白月初还是能想象出当时波涛暗涌的情景。
离月冥面对那些人的明枪暗箭，一一忍着，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孤傲冷沉，哪怕自己被灌酒灌地胃里翻滚着如火烧一般，他也没有表露出半分的不耐与难受。
他如今的隐忍，都是为了离家，为了母亲不再受累。
哪怕当时的他只有十七岁，肩膀不如现在这般伟岸，却还是想用自己扛起这个家里的一切。
然而当他拼尽全力想用守护的人，却被那群仗势欺人的内眷们为难时，他终于再忍不了了。
借着酒劲，他掀翻桌子大发神威，结束了这场寿宴，赶走了所有人。
“表姐，青梧哥哥他最在乎的人就是老夫人，从不曾忤逆，为了老夫人他可以得罪所有人，可现在他不一样了。”晏宁儿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白月初心里震动不已，脑海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宁儿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
她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会影响了别人。
如果离月冥真的是为了她才改变的，姑且不论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她心里都会充满罪恶感。
她承受不起这样的感情，也承受不起一个“祸水”所带来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