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花无渐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他的手很漂亮,葱白若玉但是丝毫不显女气,骨节分明。和元炯完全相反的是,他的每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的很圆润,也全都有小月牙在。
元炯睨了一眼花无渐的手,对叶挽莞尔道:“我是想问问,我大哥在捉拿元煜之后,想要做什么?”
“你大哥的想法你自己不知道来问我们做什么,”花无渐冷笑一声,语气不善的讽刺道。“且就算是告诉了你,你会相信?”他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元炯说一句,他找到机会一定会嘲讽一句。
“阿挽说的话,我自然就会相信。”元炯说。
叶挽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么肯定元煜一定会输?”她虽然没有不相信褚洄的意思,但是元炯这么信誓旦旦的直接开口问元煜战败之后的事情,显然是没有将元煜放在眼里。
果然,只听元炯忍不住露出一个讥嘲的表情,说:“你我都不要浪费时间在讨论元煜有没有那个本事扭转乾坤了吧。谁都知道元煜那蠢蛋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即使他现在划江自立为王了又如何,谁承认?”
元炯看着叶挽沉默的脸,继续说道:“元煜是必败之相,我们用不着浪费时间在他的身上。不瞒你说,就算是换做从前,褚洄没有回西秦之时,我都没有将元煜放在眼里。烈王世子之争必定在我与大哥之间。”
“你倒是自信。”叶挽抿唇轻声道。
“我今日来的目的,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直接将元煜这个麻烦又无用的绊脚石给剔除了出去,也免得我们两方白费力气。”元炯笑眯眯的说。若是褚洄将元煜捉拿回临安,元煜固然没有了和他们相争的余地,但是若他乱说什么话,必然会引起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元炯不喜欢麻烦。
叶挽抬眸看了他半晌,忽而笑道:“无论祁罗江的事情怎么发展都不会影响到三公子才是,无论褚洄和元煜在奉贤城怎么打,何时打,好像跟元三公子都没什么关系?看着他们相争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忽然找我想要褚洄将元煜的命留在奉贤城,岂不是多此一举?”虽然烈王已经下达了生死不论的命令,褚洄又对烈王世子的位子毫无兴趣,但是若他真的亲手杀了元煜,又将会在整个西秦引起一番立场各异的争论。
多是会骂他狼心狗肺,血肉相残,即便褚洄并不想争烈王世子之位,叶挽还是不怎么喜欢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他们说有关褚洄的坏话。
这一局本就是元炯顺水推舟之下所造的,不管褚洄杀或者不杀元煜,舆论的风向都会牢牢的站在看上去完全无关的元炯身上。他是无辜也好,不无辜也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引起不了别人的怀疑。
两个兄长自相残杀之时,只有他这个三子一心一意的丰富自我,为国为民办事,实在是优秀良好的代表了。那时候人们才不会关心褚洄对元煜下手是不是烈王殿下的意思,只会记得元大公子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这场争斗元炯站在了一个不败之地,现在来找他们的目的在叶挽看来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了,看元煜都看的烦得很,不想再看见他了。”元炯神情恍惚的说道。他和元煜争了十几年,纵使他再没把元煜放在眼里,整天看着他那张上蹿下跳的脸也觉得十分厌烦。若是元煜能直接在这个世上消失,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身为弟弟,你倒是心狠。”花无渐无不可的耸了耸肩,“所以你现在是想要元煜死,然后‘正大光明’的和褚将军竞争么?”他着重咬了正大光明四个字,暗示元炯不要想耍什么阴私的手段。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主意打的倒是好,褚将军杀了元煜,到时候人人都会指责褚将军,哪还会记得他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到时大哥名声臭了,二哥死了,可不就是你上位了么。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啊。”
花无渐啧啧称奇,说着元炯小小年纪,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自己只不过比他大了几岁。
“谁说不是呢。”元炯呵呵笑了声,“不过不管怎样我那大哥的名声都好听不了了不是么?还是阿挽想看到……最后是我与元煜相争的场面?”他的表情陡然变的有些高深莫测,看的叶挽瞬间眯起了眸子。
元炯这是……挑衅?叶挽心道。“三公子多虑了,未来的事情又怎么说得准呢?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就变成……只留下褚洄与元煜两人了。”她表情淡淡,丝毫没有因为元炯的试探而感到害怕,而是不动声色的回击了过去。
元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才是他认识的叶挽,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听到叶挽的耳朵里去,只会用着同样的方式回击回来。他点头称是道:“你说的没错,天灾人祸又有谁说得准呢?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人笑到最后,只不过,本公子衷心地祝福阿挽,希望那个人是你了。”
“借你吉言。”叶挽说。
元炯没有多留,只是随意的聊了几句便带着元秋起身离去了,留下叶挽和花无渐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花无渐眉眼上挑,饶是聪明如他都摸不清今日元炯的来意,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挂着一丝鄙夷的疑惑。
叶挽轻哼了声,说:“也许是来下战书的,也许是……脑子坏掉了?”她复又看了花无渐一眼,好笑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他那边的人,今日总是帮着我说话算怎么回事?”
“本公子可不是元炯的人,他也配?”花无渐冷笑道,“烈王喜欢当甩手掌柜,我为什么非要上赶着凑上去找不自在?当然是能看好戏就看好戏了。”再说了,无眠和元炯一起站在他的眼前,用脚想都知道他应该帮着无眠啊。
当初情非得已将无眠带出燕京的事情已经让他后悔不已,吃不吃苦头的还要另说,但是他从自己的良心上来看首先就觉得不过去。现在给他这个能简单又方便的帮着无眠口头上讽刺元炯的机会,自然是要牢牢抓住了。
他想着,趁机对叶挽抛媚眼道:“所以我口舌伶俐,比起褚将军那个穷光蛋来说绝对不会让无眠你吃亏,要不考虑考虑跟着我?”
“……”叶挽大概能猜到烈王让花无渐做的是什么事情了,他这个时候都能见缝插针的来上一句,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走心还是不走心。她认真的摇头拒绝道:“免了,我怕我吵架的时候吵不过你,那心情一定会不美丽的。”
……
褚洄眼皮子无端的跳了跳,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背后偷偷摸摸的挖他的墙角。
元家军今日刚到祁罗江南的华贤城,驻扎在城外离祁罗江不远的郊地,简单的用过晚餐之后,元家军的将士们全都入睡了。
华贤城和奉贤城的城主只有一位,眼下已经投诚了元煜,眼睁睁的看着守城的将官被元煜扔下城墙活生生的摔成了肉泥,自然也不会再壮起胆子来管理华贤城。此时的华贤城只有几个普通官员在,战战兢兢地迎接着元家军的到来。
他们和叛军所在的奉贤城仅仅一江之隔,了不起再添个几十里路,实在算不上远。要是叛军心血来潮的想要将他们一并攻打下来,简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活的心惊胆战,就怕叛军突然来袭,但是好在叛军眼下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时间来搭理他们。
但同样的,他们却再一次因为援军的到来而感到害怕。毕竟现在他们虽身处危险的境地,但怎么说也还没打起来,就暂时是安全的。援军一来,就以为着战争,除非这援军厉害的能立刻将叛军全都捉拿起来,否则长时间的战争之下,他们沿江的城镇必定要倒霉。
谁都不想看到战事发生在自己家门口。
褚洄负手立在江边,看着底下滚滚的江水,神情淡漠。
赤羽从一侧走上前来,将一张纸条交给褚洄。眼下祁罗江以北都被元煜的人封锁了起来,任何人包括平民百姓想要渡江都是不可能的事,包括天空中,想要放飞鸽传书立刻就会被元煜的人射下来,整个祁罗江北半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西秦朝廷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有元煜在江北的动作的消息了,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褚洄。
赤羽说:“识香蜥不会游泳,过江的时候绕了点路费了点时间,消息才到。”暗阁从南疆弄来培养出来可日行千里无所不能的识香蜥,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凫水,真是急煞了赤羽一颗心,生怕会耽误什么重要的事情。
事实上也确实耽误了。
赤羽看着褚洄打开纸条后陡然眯起的眼睛,顿觉大事不好。
褚洄匆匆扫过那纸条,将它递给赤羽看了一眼。
赤羽看着那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勃然大怒:“元煜他竟然敢……?!”纸条上写的不是别的,而是这段时间江北封锁消息以来元煜的所作所为。
因着祁罗江北贫穷,元煜为了叛军所需的粮草烦恼不堪,竟硬生生的从江北各地更穷的城县乡强抢民宅以抽调粮草。甚至江北稍微富庶一些的家庭也被元家军抢了个精光,如今正食不果腹的被元煜逼着下田去干活,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种出足够叛军往后一年活动所需的粮草。
现今正是秋收的季节,元煜将所有农田包括用来赋税的粮草全都集中到了奉贤城,每日只发每户一捧的大米令他们不至于饿死,其余的全都由叛军看管了起来。想要多领一些粮食的人家必须派出家中男丁参军,以此来控制整个江北的人口。
短短大半月的时间,叛军人数就由原来的十二万扩充到了二十万。
想要偷渡过江的更不可能,连盘缠和干粮都没有,就算江边没有守军看守他们也没有办法撑到过江就会活生生的在路上饿死。
元煜正在享受着掌控人命的帝王般的快感,他现在已经不止是炎王,根本就是阎王了。
“元煜他……他怎么敢?”赤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江北都已经被元煜糟蹋成了这副模样,元煜即便从褚洄手下逃过一劫活着回到西秦,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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