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一楼的气氛相当的差,众人总觉得那个叶姑娘身边看起来武功不弱长得又相当俊冷的暗卫小哥哥会直接跟元三公子身边的侍卫元秋打起来。
只不过他们的期盼并没有成功,就见一袭翩跹的红衣弯弯转转的从二楼的雅间走了下来,足不沾地。
“下面这热闹的气氛是要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千里醉不是酒馆,而是比武招亲的台子呢。”花无渐悠悠扬扬的说着,红袖微掀,整个人软若无辜的倚靠在楼梯的栏杆上,看着一脸严肃的朱桓和面无表情的元秋。
反倒是元炯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仍兀自挂着一脸闲适的微笑。
“哎无眠,你不是说要去成衣铺子给我做新衣的么?怎的还没有离开,是在等着本公子请你吃晚饭么?”花无渐适时的补充,故作惊讶的掩唇道,“本公子答应了请你吃饭自然就是答应了,你用不着担心我跑路的。这么大一座酒楼留在这儿呢……”
这位叶姑娘非但跟元家三位公子纠缠不清,原来跟大燕首富花公子也有所牵扯,还要帮他做新衣?众人看向叶挽的目光更加古怪了,有点“我敬你是条英雄”那么点意思。
叶挽没好气的瞪了花无渐一眼,她明白花无渐想要帮她说话直接离开这里不用理会元炯的意思,但是这么清新脱俗的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花无渐这是要帮忙还是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实在是够稀奇古怪的了。
“呵……”元炯莫名的冷笑了一声,转头对花无渐淡笑道:“花公子生意这般繁忙,怎会得空天天泡在千里醉的酒楼里?不会是有什么不该你自己的非分之想吧。”言下之意是你不是传说中的富商巨贾么,现在呆在这儿是生意破落了没事干了是么?
他想到自己曾经还将褚洄当做花无渐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怪他自己眼瞎就是了,褚洄那样的面瘫脸扮起花无渐来,除了那一身骚包的红衣之外有哪点相像?竟然还被他当做花无渐本人在醉酒之后吐露了些许心迹。
那时候他还当作是因为花无渐心悦叶挽所以心情不大好,不太想说话,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是蠢笨如猪。
“哪比得上元三公子事忙啊,大哥二哥一被一些琐事牵绊住了,自己就正儿八经的上赶着想要登堂入室了。”花无渐也不是什么软白菜,现在又没什么事情被元炯拿捏在手里,除了挑拨叶挽和褚洄的事情烈王也没有旁的事吩咐他做,正是无聊的时候。元炯这小子送上门来让他讽刺,就不要怪他花公子说话难听了。
他的讽刺之语正中了方才有些酒鬼们讨论的闲话,一个个噤若寒蝉鸦雀无声,生怕花公子把矛头引到他们的身上来。
不过这花公子说的着实没错,烈王府的二公子反叛,大公子忙着去捉拿,这位留在临安的三公子抓紧了机会在外人面前露脸将朝中官员的关系打好,把权势捏在手里的做法其实是相当明智的。只是这么做是一回事,被人正大光明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大哥二哥出去打仗了,你一个三弟浑水摸鱼的投机倒把,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心机深沉。
大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花公子的讽刺赤裸裸的掀开了这一层皮,让大家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元炯脸上寡淡的笑容微微凝滞,看向花无渐的神色顿时疏冷了下来。他缓缓道:“花公子管的倒是宽。”
“不及元三公子。”花无渐勾唇笑着,风情万种。
“行了。”叶挽有些头疼的打断了他们的唇枪舌剑,想了想神色不善地对两人道:“站在这里被人当猴子看很好玩吗?想当猴子把自己卖去动物园好了,做什么世家公子富商巨贾?”她扭头看向花无渐:“虽然我不是很想,不过还是要麻烦你留个晚饭了。你们愿意当猴子,我不想,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虽然不太理解叶挽说的动物园是什么意思,不过被人当猴子看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花无渐喜滋滋的点头:“自然是好的,无眠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吩咐掌柜的去做。”
早就把自己藏身在柜台后面恨不得谁都不要看见自己的掌柜的苦着脸从柜台后面钻出来,立刻点头哈腰地表示同意。“叶姑娘有什么吩咐?”
花无渐还是费劲了心思想要让所有人都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呀……叶挽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率先一个走回了楼梯上。
楼梯尽头,叶富贵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好像在问需不需要帮忙。
他身上只着中衣,还披着一件薄披风,显然是刚吃完晚饭正准备入睡。
叶挽脚步微顿,对叶富贵摇了摇头:“叔公先去睡吧,我这儿没什么事儿。”元炯这个时候来找她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也不会是什么坏事,远不是叶富贵旁听就能解决的。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刚吃完晚饭准备出来走走消消食的余晋,严肃的以目光询问叶挽是否需要帮助。
“照顾好叔公。”叶挽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安抚地说了句。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了,纷纷夹紧尾巴准备离开千里醉,但是又按捺不住那颗想要听壁脚的心。然,不是所有人的壁角都可以听的,不说元三公子,就是这位花公子也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起的人。
雅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只余碗筷摆动的声响。
这三个从来都没有过可能坐在一起同桌吃饭的人,偏偏就在立冬这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掌柜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贴心的准备好了立冬要吃的饺子,摆在桌上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和这些人一起吃饺子……叶挽夹了一个皮薄馅大的饺子蘸了蘸醋,面无表情的塞进了嘴里。她坐在这里吃饺子,也不知道褚洄现在在干什么?他一向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有时候吃饭都是叶挽逼着才好好的吃。现在到了祁罗江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远在千里之外的褚洄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耳垂,无奈地对赤羽淡道:“有吃的没?”
赤羽:?主子什么时候这么乖会按时吃饭了?
这边,元炯神色莫名的看着叶挽把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左侧的脸颊鼓起了一个可爱的包,突然嗤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那大哥走了之后你大半个月都没吃过饱饭,这么着急是觉得烈王府亏待了你吗?”
“呵,元三公子难道就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上人走了,无眠自然是茶不思饭不想。不过也难怪,元三公子从未有过意中之人,一把年纪了也未娶妻,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在所难免。”花无渐体贴的适时嘲讽。
不知道是不是从前被元炯欺负的缘故,现在花无渐一有机会就要开口讽刺元炯,在叶挽看来当真是幼稚的很。
“本公子没记错的话,花公子好像比我还要年长一些,不是同样未娶妻生子么。也不知道你何来的脸面嘲笑于我,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元炯凉凉地顶了回去。
两人面前的饭菜未动,在这凉爽的天气之下眼看着就要冷了。
“食不言寝不语,你们爹娘难道小时候没教过你们么?”叶挽将饺子咽下去,冷道。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规矩严谨的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她跟褚洄一起吃饭的时候相当的喜欢说话。只是面对这么个冷嘲热讽的两个人,她即便是想说话的心情也硬生生的被这两个人给磨没了。
尤其是在立冬的时候……褚洄说不定还饿着肚子,让叶挽吃着饺子更加索然无味了。
花无渐和元炯难得的对视了一眼,一致配合的决定先听叶挽的话吃完饭再说。
虽现在天色看起来已经很晚,但是算起时辰来不过申时,距离真正的晚上还早得很。
三人一时无话,就连站在一边的元秋和朱桓也默不作声的假装看不到对方。
良久,叶挽才放下筷子挑眉对元炯淡道:“三公子寻我,所为何事?”她问的直白,是因为她觉得对付元炯,弯弯绕绕的耍心眼子反而会被元炯带进坑里。有什么话不如直来直往的说,也好打元炯一个措手不及。
元炯笑道:“阿挽问的这么直白,是怕我浪费你的时间么?”
“当然是,三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花无渐插话道,理所当然的作出了一副“我和无眠是站在同一立场的”表情来。
元炯不想理他,哼笑道:“我还是那句话,花公子难道不会觉得自己管事情管的太宽了么?于情于理,我同我大嫂说话,好像也轮不到你插嘴吧?”
“那你是真要把无眠当成大嫂才好。”花无渐无情的嘲笑了一句,“一口一个阿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你大嫂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论起非分之想,谁又比的上花公子你呢?……”
“够了!”听这两个人拌嘴,实在是听到明天都可能听不完。叶挽看向元炯道:“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都是生了根的千年老姜,用不着装模作样的。你今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直说便是了。”
有一瞬间,叶挽差点就要以为元炯眼中一闪而过了一丝受伤,不过转瞬即逝,让叶挽以为自己看错了。
元炯笑了笑,进了屋子他的大氅就脱了下来,露出披风之下单薄的身形。他手中的小巧手炉也放到了一边,架在桌子上的手大喇喇的展露在叶挽和花无渐的面前。他的手指纤长又苍白,指甲因为冻得微微泛青,并没有那象征着健康的小太阳。每根手指都没有。
叶挽将目光从元炯的手上收回,表情淡漠的直视着元炯的眼睛。
有一瞬间,她曾经心软过想要将元炯当做朋友。同情于他的经历,心软于元炯对她表露出来的善意。不过那一丝心软在元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中消弭于无形,她有时候甚至想过,元炯这样体弱多病的身子,配着那充满了阴谋诡计的脑子,说不定就是传说中上帝为你打开窗的同时关掉了你的门。
元炯接收到叶挽看来的目光,笑道:“阿挽说的是,不过我们老姜自然就应该与老姜相对,那些没什么本事的嫩葱,不如就直接扔了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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