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呜呜呜……
旷野之上,溱律两军鼓号雷响。
律军一方,乐辽节所领三万前锋军,稳步缓进,并未急急扑上。
他同样使用了门钉阵,只是稍有变化,以五千步卒每五百成营,列为十阵方队。
十队步卒前六后四,呈犬牙状交错结成一道弯弧,横列在前。
但隐隐间,十个方队,有左右各五之分。
且方阵之间,各列布一个三百弓弩手组成的三角阵,加上正中一个,共七个弓弩角阵。
除此之外,在正中角阵后,陈列了两千精锐重甲步卒,是为破阵之军。
再后便是乐辽节中军所在,以两千具装甲骑组成。
中军左右则各有六阵步卒,同样每阵以五百之数组成。
再后则是倒品字形分布的一万两千轻骑,各四千人一军。
乐辽节没有先以轻骑袭扰试探之意,而是直接在里许外,令中军及后军住马止步,前军步卒、弓弩手阵列,皆开始加快脚步,直扑向前。
同时左右两翼步卒,再行两百步后,也渐止脚步,留待军令支援向前。
而镇北军一方,左前军、左后军刀盾手叠成三列,左右并起横贯在前,一字排开。
左虞侯军刀盾手沉压在其后,也是留以支援补足之用,作为后备。
在其后,三军跳荡兵,手持大盾,结成层层盾墙,其后便是三军弓弩手,同样一字横开,并无花哨。
至于三军长矛手则还在弓弩手之后,列为三座锋矢阵,押后静待。
左翼三军奇兵陈列,吊在远处,一侧便是也被调为后军的马军所在,既为后军,也护右翼。
蒙鏊所在中军,则只有亲兵营围绕在侧。
两军交锋,箭矢先行。
在进入七十步相距范围内,律军先行发难,前排六个方阵步卒,猛然前冲,同时前排五营弩手端弩斜举,停留在原地。
嘣嘣弓弦震颤声,响成一片,一层黑压压的箭雨,似铺满了天空,兜头向镇北军阵列射来。
镇北军阵前,一面面大盾搭起,顶在头上,箭雨哚哚射在盾牌上,很快就插满了一层,像个巨大的刺猬一样。
但这一轮箭雨,带来的杀伤,却是微乎其微。
而且很快,镇北军也展开了反攻。
前排刀盾手蹲下结成盾阵的同时,也将面前视野,尽数暴露给身后袍泽眼中。
左后军郎将李却,眼角这一场箭雨掩映下,敌军步卒已经奔近不足五十步,当即举起手中令旗。
随着弓弩手令旗高举,一众隐在跳荡兵盾墙后的镇北军弓弩手,默默抽箭搭弦。
镇北军各军,当下弓弩手装备都一样,战弓一张,大弩一架,弩矢五支,箭矢十支,另配横刀一口,胸背甲加小胄一顶。
李却令旗一落,三军一千八百弓弩手,同时从跳荡兵盾墙后跑三步,端弩斜上抛射而出。
然后又快速跑回盾墙后隐蔽,将大弩放下,拿弓搭箭在弦,同时握在弓把的左手,还各自握着两支箭矢。
双方都是经年交手的老对头了,对彼此都极为了解。
是以镇北军一方这一波箭矢,也并未带来多大杀伤,在律军箭矢落下之后,律军步卒前方阵列,便是很快停下了脚步,也团聚一处,列阵防御起来。
只是片刻,箭雨落尽,律军弓弩手业已再度搭箭完毕,端弩便发。
律军步卒也是散开盾阵,再次快速前奔起来。
但这次箭矢落毕,镇北军的反击却是并未到来,让得结阵步卒尽是犹疑了一下,却也没罔顾军令,而是照例有停了下来,竖盾遮挡,给身后弩手搭箭在弦的时间。
后边四阵则是得到命令,踏前横列,开始掩护弓弩手再往前行。
就在此时,镇北军右翼后方,一阵旌旗翻滚,千余马军翻身上马,向右前移动。
律军后军随之而动,左翼轻骑方阵前掠。
但大军展开,人数极众,战场阔度自也不小,两军骑兵即便有所动作,也尚需时间。
反而正面,再一轮箭矢落下后,律军步卒已经是奔近镇北军阵前不足三十步,跳荡兵盾墙,也是被纳入射程之内。
律军顿时不再顾忌,前排步卒方阵大步狂奔,后方弩手压制向跳荡盾墙,将箭雨覆盖向后。
刘虞顶着一张方牌大盾,身在最前,顺着缝隙一直向外探看,在看到律军奔近不足二十步远时,顿时暴喝一声。
“杀!”
“杀!”
刘虞身边的镇北军士卒,以及他的亲兵队,也是跟着暴吼出声。
此举喊杀提气只是微末,主要作用便是传令。
一个人的吼声,在这旷野战场上,实在微不足道,但百人、数百人一齐震吼,足以让附近将士都听个真切。
千余刀盾手登时散开盾阵,肩挤着肩,盾叠着盾,密密麻麻的站在一处,叠出一个紧密坚实的盾墙出来。
砰砰砰作响间,律军步卒玩儿命撞在盾墙上,盾砸脚踢刀砍剑刺,混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呼号声,将战场的静肃打破,变得无比嘈嚷起来。
可镇北军刀盾手的盾墙,就如一道青石堤坝,将士们咬牙抵盾,坚不可摧。
“三箭速射!”
“放!!”
后方李却高声大喊,令旗舞动,跳荡兵盾墙后弓弩手快速撤出掩护,手中三支箭矢,飞速倾泄出去。
他们不用瞄准,眼前盾墙就是最好的标尺,箭矢沿着盾墙上方尺余跃出,直奔阵前三十步范围罩去。
律军步卒后方将士登时被射倒一片,阵前刀盾手的阵列外,律军一时没了后方兵力涌上,冲力顿时为之一滞。
刘虞看着划空而过的箭矢,当即暴喝下令,随着将士们的高喊声响起,刀盾兵阵列,让开数个缺口,律军本就人挤着人往前涌动,这一下就连推带搡的涌进来二三百号人。
甘屈带着百来跳荡精锐,从自家盾墙后钻出,快速向涌进律军扑上。
这些跳荡精锐极为悍勇,手持重兵器,皆是双持,在甘屈带领下,不多时便是将被放入的律军,打杀过半。
但此时堤坝有了缺口,也是有被泄洪冲垮的风险。
可刘虞带着刀盾手,却并没有再将之封堵上的打算,只继续稳固身前盾阵,确保打开的缺口,不被真的撕开。
而律军自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一半的步卒仍在对着盾墙砰砰攻击着,一半人则飞快涌向临近缺口处,想要越进去,从里面将镇北军阵列,彻底敲碎。
只是他们不慢,甘屈带领的跳荡精锐速度更快,根本不管余下一些冲进来的律军步卒,直接补到了缺口附近。
两人宽窄的处处缺口间,皆有数名跳荡精锐堵在两侧,欻欻将手中兵器捅出,一个又一个律军步卒倒在缺口处,很快便叠摞而起。
同时,镇北军余下跳荡兵和弓弩手快速左右回缩,团结成阵。
而长矛手则在左虞侯军郎将王珲的带领下,快速插上,接在甘屈等人身后,补在缺口处。
甘屈则带人回撤,让出战位,与李却一同,将跳荡兵和弓弩手重新整军集结起来。
此时,镇北军马军在肖戈的率领下,也赶至阵前,不过只奔至跳荡兵身侧便停了下来,并未夺阵而出。
律军中,乐辽节迟疑片刻,还是未下令左翼轻骑收拢回来,而是令旗摆动,命其前往佯攻镇北军右翼。
谁料即将接敌之际,镇北军马军快速回撤,压根没有与之交手的打算。
反而是跳荡兵方向一转,阵列散开,掩护在弓弩手身前,快行赶到侧翼。
李却令旗摆动,弓弩手不由分说就是张弓开射,速度飞快的将三支抽出的羽箭,尽数射出。
阵列外,律军轻骑登时被射落一排。
措手不及下,律军打马便欲兜远一些,脱离镇北军射程之外。
肖戈长槊一摆,同时率军回绕,从一侧向律军轻骑扑去,与甘屈李却所部,对这支轻骑,形成夹击。
更有甚者,蒙鏊身侧镇北军中军三百亲兵营精骑,也上马冲来,气势汹汹。
律军轻骑领将察觉不妙,本也只是领命佯攻,不用等乐辽节调度,便自行率军回返,不想与之纠缠。
甘屈李却带人止步,亲兵营也并未追击,但肖戈所领马军却是尾随在后,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可律军轻骑却是越行越远,两者距离被逐渐拉开。
突兀的,肖戈率军马速骤然提起,向着律军弓弩手所在,横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