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戈率军杀入律军前方阵列之时,乐辽节也是当即下令,后军轻骑全部压上,绕向两侧,奔袭镇北军后方。
紧接着,律军两千重甲步卒前压,并没有去应对肖戈所领马军,而是快速奔往两军阵前,想要打破镇北军阵前防线。
战局在瞬间,直接转入白热化。
而面对律军的汹汹来势,镇北军留待后备的一众将校,也是面色浮动,不由看向蒙鏊。
眼下镇北军大半兵力,都汇在阵前,中军后军薄弱,来袭敌骑更是一举过万,不由得他们不心生慌乱。
然而蒙鏊自横刀立马,岿然不动,全然没有看到敌方攻势汹汹的样子。
“令,跳荡、奇兵,全军压上。”
少顷,时刻注视着战局的蒙鏊,再下帅令。
身旁传令官二话不说,摇旗擂鼓。
甘屈兴奋一笑,拎着双镋,就带着跳荡兵杀了出去。
“掷!!”
但甘屈却没有奔在最前,而是居于中央,一声令下,一众跳荡精锐尽皆大步跃起,三步之后身形猛然一滞,将手中投矛向前甩掷而出。
投矛的破甲之效,要比箭矢更强,射程却是不及弓弩,但眼下用出,倒也足够。
投矛划过两军阵前堆叠处,在律军最密集处落下。
趁着不少律军被贯透在地,甘屈狂奔而出,带着百来人,疾掠至阵前。
“跃!”
甘屈大脚在地上狠狠一踏,便是越过人墙,自身杀入敌阵之中。
而其余跳荡兵,有这个能耐的,却是寥寥无几。
只见他们三十多人汇在一处,用大盾在自家盾墙搭成一个斜坡,后方甩落投矛的兄弟们赶过来,正好踩着斜坡飞奔跃出,落在敌阵之中。
噗噗被律军直接捅杀在半空的有之,顺利落入敌阵的却也不在少数。
而他们落入敌阵之后,也迅速发挥了作用,在律军阵后搅开了花。
尤其是甘屈带着的二十多人,左杀又突,迅速扫清一片敌军,将左近弟兄都收归一处,百来人直接在律军阵中,摆出一道长蛇阵来。
甘屈双镋翻飞,左手勾倒一名律军,右手短镋紧接着递出,捅死其身后再来一人。
然后再勾再次,一身熊力,被其发挥的淋漓尽致,寻常律军步卒,挡不住其一镋攻势还好,挡住的,下一刻便被另一只短镋拍飞开去。
眼下两军对冲,谁的脚步都是片刻不停,没人会去避让脚下,倒地的将士,八成都成了肉垫子,没死的不多时也被踩死。
甘屈带着人像是一条游蛇,在律军阵前不断穿行。
刘虞见状,忙带人撤去眼前一段阵列,打开一道门户,身后长矛手列队而出,两丈枪矛入林刺出,霎那间就刺翻一小片补来律军步卒。
紧接着,刀盾手踏前推进,盾墙再起,长矛手掩入阵中,跳荡兵兜转杀回。
几次三番,在律军重甲步卒压上阵前的时间内,镇北军大肆收割一通,压力大减。
律军步卒的攻势,也在这般杀伐下,渐渐缓止,前扑的脚步渐入迟滞,一时不敢前攻。
而这也让一直行进缓慢的重甲步卒,得了机会,排开两侧步卒,快速向前挺近,压在最前。
“撤!”
甘屈身在场间,察觉不到具体情况,但蒙玦已经率队赶至,登时提醒起来。
甘屈迅速从刘虞给他留出来的缺口,带人回退阵中。
刘虞和王珲,也带着刀盾手和长矛手,重新列阵以待。
尽管交战时间,并不算特别长,但全身心的投入,激烈的厮杀对撞,阵前刀盾手和长矛手的体力,都有大幅度的下降,很多人握着兵器的手,都开始有些麻木、颤抖。
只是即便如此,自刘虞等人以下,阵前将士无人有丝毫懈怠,不敢有片刻轻松,皆是卯足了劲头,等待律军将至的又一波攻势。
及此时,律军轻骑也从两翼杀来,万马奔腾而至,地面都随之颤抖起来。
“砰!”
“砰砰砰!”
连串的巨石飞落,砸在律军轻骑阵中,一阵人仰马翻,律军轻骑前阵,登时松散起来。
但停是不可能停的,全军马速已起,贸然停下,不仅会阻断后军冲施,更容易被来不及收势的后军,直接挑落。
而且他们尽管阵列变得松散,也足足有千余骑,扑向了镇北军阵列附近,并不虞镇北军而今薄弱的中军会给他们带来太大阻碍。
建功立业,就在当下的念头,更是让得众多律军将士双眼赤红,势如疯狼。
“操家伙,上!”
李却令旗舞动,一众弓弩手,自己持了跳荡兵留下的盾牌在手,一伍调出两人持盾,余下三人弓箭杀敌。
这次不再是齐射而出,各伍将士自寻敌手,弓弩手阵列,散如落棋,并未聚在一处。
律军一千夫长,挥舞长刀当先杀入镇北军阵列之中,当头向几名镇北军弓弩手杀去。
“杀!”
一伍弓弩手,两人持盾挡在身前,三人玩儿命的将箭矢向那律千夫长射落。
那律军千夫长挥刀将箭矢打落,战马快速冲至五人身前,狠狠撞在两面大盾之上,两人直接跌飞开去,战马也是长嘶扬蹄,直立而起。
三名镇北军弓弩手,直接抽刀冲上,两人挡向那千夫长斩落长刀,一人挺刀捅在马脖子上。
战马痛嘶翻腾,那千夫长一时不察,手上劲力一轻,被两人挡落这一击,不待恼愤,便是长刀阻地,跃离马背,一脚将偷袭马匹一人踹飞出去。
可持盾两人,这时也挣扎着站起来,擎了弓箭在手,簌簌两箭向他射落。
那千夫长落地未稳,便拧身躲去,却终究慢了一丝,左肩被一支羽箭钉入。
不待其再有动作,一名临近的弓弩手,直接舍了横刀,双手抓在他持刀手臂上,另一人横刀向他腰间捅出。
律千夫长飞起两脚,就把两人踹飞,一杆长槊就出现在了眼前,噗呲一下,刺入他的咽喉。
相似的一幕幕,先后出现在战场上,蒙鏊的三百亲兵营杀入战场,在弓弩手的配合牵制下,快速斩杀入阵律军。
而更惨烈的场面,则发生在律军轻骑后阵。
只见镇北军身后上镇镇城中,不断有飞石砸落,很快一阵并不小,但在而今战场下也不被多少人听到的咔嚓声响起,镇北军阵列左右两翼外一阵天塌地陷,烟尘四起,快速冲杀向前的律军轻骑,下饺子似的,跌入两丈深坑之内,被底下的长矛木桩,串了葫芦。
整个律军轻骑阵列,直接从中消失了一片,后方还不断有人被不知情况,没停下速度的律军轻骑推挤掉了下去,或是直接被无意挑杀了去,好半天才全都反应过来,止住了马速,停了下来。
这些陷坑,单个面积都不大,不过丈半长宽。
可数量却是极多,似已经挖好的陪葬坑,一个挨着一个,塌了一个就会把两边也给拽倒,互相接连。
而镇北军一方,趁此间,跳荡兵回撤,在李却所部配合下,将冲入敌军,快速分隔开来,三百亲兵营精骑反复冲杀在内,展开收割。
不时有一员员将校,被蒙鏊派出,调往场间,对上一个个律军之中的高手、猛将。
镇北军得到消息半年多,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备战也不止操练兵士,准备粮草器械。
而律军一方,见此情形,无论是阵前的乐辽节,还是远处的蚩彦骨六如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两翼轻骑而今遭受的损失,要比阵前一直焦灼鏖战的步卒,还多的多。
事实上,在镇城石炮可以攻击到两翼时,他们就已经备受惊诧了。
这些大型器械,可谓守城必备,两军排开阵列之前,律军又怎会不思量,镇北关大小四城,能否快速予以出城迎战镇北军驰援之事。
可根据以往经验,大溱的守城大型器械,也不过与他们射程相当,镇北军所列之距,早已超出。
却是没想到,蒙鏊给他们来了这一手,而今这石炮的射程,足有以往两倍左右,堪称恐怖。
若仅有这石炮,却也不足以真正左右而今战局,是以不论乐辽节,还是蚩彦骨六如,都无下令撤军之意。
但眼下这陷坑出现,却是真的吓到了许多人。
阵前律军将士如此,阵后律朝勋贵武将也是如此。
正常对战,实力强弱,都好歹有个拼头,弓弩石炮等也可以拼运气,甚至是去抵挡、躲避。
可面对这种顷刻吞了三四千人的陷阱,而且还不知道仍有多少,未被启用,没谁想去赌自己会不会遇上,更没人敢心存侥幸,自己就能在这陷阱中得活出来。
哪怕只再有一个,却也是谁都不想遇上的。
“陛下,下令撤军吧。”
晋冶冥看向猛然起身的蚩彦骨六如,进言道。
蚩彦骨六如眼神微眯,坐了下来,准允了去。
律军鼓号雷动,乐辽节令旗摇动,奉命撤退。
早已失了战心的律军轻骑,先行一步,快速撤走。
可律军阵前的步卒,想要撤走,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蒙玦带人扑出阵外,缠住律军重甲步卒,肖戈率军围堵在后,刀盾手、长矛手,在刘虞、王珲带领下掩杀而上,一副誓把这两千重甲,留在这里的意思。
见此,乐辽节亲率回拢轻骑,越过败退步卒,前插解救。
而在前一刻,上镇镇城已经悄然打开,五千各色衣着的民勇组成的轻骑队伍,也已经从城中杀奔战场。
撤军之令虽发,但战事却不是一时半刻就直接停下的。
而就在律军撤军鼓号响起之时,北方,远离律军大营七十里外的龙武大将军项安所领另一半狼骑,也已然汇聚一处,打马南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