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城下秦煜大刀顿在地面,抱拳领命。
城上韩晟犹豫片刻,看着严伦搭在刀柄的手,也不情愿的应声。
严伦只瞥了他一眼,便再对自己亲兵都尉冷辰下令道:“带一团亲兵并督军营,出关督战,懈战者,斩!”
这一声斩字说出,整个城头上的气氛顿时异样且紧张起来。
不能说雁北关就没有可战之兵,真心戍守边疆的将士,镇北军从来都不缺。
但镇北第三军内的势力纠葛,也让他们心有顾虑,很怕自己出战后,麾下人马能不能真的完全可用,会不会有人在其中下绊子,哪怕只是令行不畅,临战之时,都太过危险。
而严伦此下算是给他们表明了态度,这让他们可以不再束缚手脚,真有万一时,也不会顾忌那么许多。
可同样的,严伦的态度,也必会让无心在此的人,心下生惧、生恨,他们又会怎么取舍,怎么去做,就存在很大的变数了。
严伦需要承受来自他们的,来自他们身后的压力,也将前所未有的大。
可以说,无论胜败,此役之后严伦的麻烦,都不会小。
严伦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必须表现这个态度出来,不然这关没法守,这仗没法打。
随后其也是再看着场间众将道:“此战种种,本将会命人从头至尾,详细记录,我们镇戍在此,上奉圣命,下承民望,真叫北律破境肆虐而过,你我无颜面对圣上,也无颜面对天下人,别让自己祖宗后人都跟着蒙羞,死了都得让人把牌位扔出祠堂,埋进粪坑!”
众人面色再变。
严伦的话虽然不再那么煞气凛然,却对他们影响更甚。
这年头别说世家大族,就是平民百姓也将祖宗宗祠看得极重,死后不得入宗祠,那是比死可怕十倍百倍的事儿。
“是!末将等谨遵将令。”
众将校齐声回应一声,暂时不敢再炸刺。
韩晟也是整整心神,提矛带刀行下城头,率麾下人马城内列阵,待城门一开,踏踏而出,与秦煜汇合一处,默不作声点头致意。
秦煜淡淡回应一下,率军前迎。
雁北关和镇北关都无地势之险可依,遂以关城为中心,向北建三座镇城,上镇一、中镇二,呈品字形分布,镇城外有上戍八个、中戍十六个、下戍三十二个,做烽燧、斥候用。
临战时,百人以下,各戍堡自行或联合左右歼敌。数量大几百人,千人以下,固守戍堡,三镇兵马前往杀敌,燃烽火一支。数量再增,三千人以下,燃烽火两支,下戍退往中戍固守防线,三镇兵马支援。五千人,燃烽火三支,戍卒全部退至上戍,三镇备战,关城驰援。再增,燃烽火五支,左右前军支援驻守左右中镇,镇戍各军退守上镇,三向御敌,关城机动在外。人数众万,烽火七支,上镇弃,左右虞侯军与左右前军汇合,分守左右镇城,中军、左右后军坐守关城,三向对敌。
各种情况,敌军数量多少,可谓都有成熟方法可以依循。
眼下便是如此,镇北第三军,左前军、左虞侯军,守左镇,右前军、右虞侯军,守右镇。
两镇之间的上镇,此时尚还烟火未尽,隐有残红。
子斤肆宁率军便列阵在四城中间的空地上,也呈品字形分成三阵,各向一方,以免三城兵马齐出,被围困当中。
但其虽行军谨慎,自身气焰却十分嚣张。
他与之前几战,蚩彦骨末英所领众将不同,并非律东各部之人,而是与蚩彦骨家一样,世居律西。
且其十三岁从军,领兵外战,至今十七年,身经大小数十战,打的海西谒岚九部闻风丧胆,收其三部之地,在律朝也是功勋卓着声名显赫的名将。
此役律东路军各将,基本都与其一样,是蚩彦骨家一直以来的簇拥心腹,皆是在海西各部征战多年,屡有战功的大将。
可以说,没有一个等闲之辈。
“南朝小儿,总算不全是无胆鼠辈,准你报上名来。”
子斤肆宁大马金刀在前一横,颐指气使的点了点秦煜,像是让他报上名号,是个多大的恩典一样。
秦煜仍旧淡然处之,嘴上却也是分毫不让,长刀往前一点,道:“有胆没胆,与本将战上一场再来谈及,看你配不配知道本将名姓。”
沙场斗将,其实并不多见,也没什么太大用处,各方主将也轻易不会下场相斗。
一般也就是起个先夺声势的作用。
似眼下,子斤肆宁两万兵力,与镇北第三军也就等平,想拿下雁北关,不能说毫无机会,却也是百年难见,一旦成功,就是一载入史册的经典案例。
他身后还有十数万大军,虽然心痒,想得大功一件,却也根本不必冒进,也以免破坏蚩彦骨末英的整体筹划。
是以兵临城下,却不展攻城态势,甚至不予围城,只是邀战,目的就在壮己方声势,提振士气,为大军到来攻城破关,来个预热。
秦煜出关迎战,也是为此,若这开场便势弱三分,待敌方大军杀至,这关城也就不用守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将无战心,兵待如何?
只是现下后援未至,甚至不知何时能至,他并无摆开阵列,与敌军先行对阵一场,破阵乃还的打算。
而是尽可能多的保全兵力,以备后续。
这才出言相激,以期斗将。
而斗将虽然少见,但各朝各国,军中都有些不善领兵,但武艺高强的猛将骁勇。
律军之中,闻听秦煜此言,也是有人直接请战。
子斤肆宁看了秦煜两眼,虽然不想如他心意,可先行邀战的气势,也不能弱了下去,遂点头选将。
律军一银甲长枪的俊俏小将踱出,持枪指向秦煜,“南朝小儿,先与尔祖一战!”
秦煜看了韩晟一眼,后者直接转过头去,生怕他直接点自己出战,督军在侧,还不好应对。
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秦煜打马而出,提了弓箭在手,马速未起,箭已发出。
那银甲小将,抬枪挑拨,荡开一箭,发觉绵软无力,正欲开口嘲讽,却再感劲风铺面。
原来秦煜这两箭虽非连发,但后箭劲力极为强横,虽是后发,却近乎连珠落至,裹挟着劲气,擦在其枪杆上,陡然偏转,直接贯透其右肩。
紧随其后,秦煜再发两箭,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游’向那银甲小将,直奔其面门和心口而去。
那银甲小将想挡,右臂却难以发力,往日轻如无物的长枪,此下沉重无比,只得往后一仰,躺倒在马背上,将这两箭躲过。
谁料这时再有一箭射至,旁切而来,从其腿侧贯甲而入,透过三寸,刺伤马腹,战马惊嘶而起,发狂跃跳,将之甩落马背。
秦煜奔至近前,探手用弓弦挂其颈间项圈,将人拉在自己马背,转马带回。
首阵便生擒敌将一员。
“射艺不错。”子斤肆宁看不出喜怒,反而赞了一句,再道:“只是不知你领兵之能,是否也能让本将,高看一眼。”
转腚他就以同样方式,想逼秦煜领兵与他对阵。
对面这两千多人,看的他可是馋的很。
律军之中,也未以此败有什么变化,军阵依旧严整非常,虽有人想要再战,但子斤肆宁大手一抬,便是无人再敢张口,只是静待。
反观镇北军一方,城头上倒是响起阵阵高呼助威喝彩,但秦煜身后,也是肃静一片。
心下无奈一叹,看着对面情况,秦煜面色更加肃重,打马掠向敌军阵前,开口再道:“怎么?才败一阵而已,尔等自诩凶狠善战的蛮孙,便怕了不成!如此,不如乖乖退去,休在此现眼丢人。”
“伶牙俐齿,南朝小儿果然只会逞口舌之利!”子斤肆宁饶有兴趣的看了秦煜后方军阵一眼,冷斥开声。
而后向左右使个眼色,麾下头号猛将亣古出列,其身量伟近七尺,壮逾熊罴,拎着一杆丈许狼牙大棒,御一双马战车,无论人马皆是重甲,车上还竖有大盾。
秦煜看的是暗自牙疼,心想这家伙倒是和宁合的心思。
然而话都扔出去了,也不能转身就走,而且自幼被宁合‘欺负’,也自有应对这种力士的心得,并不惧怕。
当下见其汹汹踏阵而来,也是直接打马冲出,环挂上取下长刀在手,一刀先奔其战马砍去。
亣古暴喝一声,闷如沉雷,一手持缰,一手将狼牙棒刺出,挡住秦煜这一刀。
秦煜震得手臂发麻,刀都差点脱了手,然而亣古手臂却稳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而他那一吼,也是让得秦煜战马受惊,虽驯养精良,只是刹那就被秦煜按下,但速度却是就此滞住。
双方虽成交错之势,但亣古战车轱辘两旁,可是还有三尺长矛装载,若不避开,秦煜战马一条腿都不会剩下。
可以说只一交手,秦煜便是落入下风,尽趋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