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虽有计较,却也是被亣古这一棒的力道所惊。
只是情况由不得他多思多想,毫厘之差的拨马一跃,躲过对方战车横扫,避免了坐骑受损。
然后下一刻,便有劲风从背后呼呼袭来,秦煜侧身掉凳,往边上一滑,将将躲过。
身侧嘭的一声,溅起大量碎土和草屑,落了他一头。
正欲起身,想趁着这些身高力大之人武器沉重,力道用老不易太快回转的刹那反攻回去,头顶一片黑影已是笼罩下来。
亣古竟是未收回狼牙棒,驾车转头再战,而是就势跃离战车,以落地狼牙棒撑着,整个人跳跃飞踢了过来,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无奈之下,秦煜双脚一蹬,窜了出去,被逼离了坐骑。
下一刻,那匹百金宝马,就被亣古一脚踹踏了胸腹,呜咽悲鸣一声,直接毙命。
看着战马那锅盖被敲瘪了一样的形容,伤痛之余,秦煜也是暗自咋舌。
此人一身力道之巨,感觉还要在宁合之上,为他所见之最。
不过秦煜手上动作也是未停,大刀扬起一撩,蹬地再回,一刀划向亣古腰间。
亣古闷哼一声,带着厚厚臂甲的手臂,直接砸在刀面上,将之砸落在地,右脚随之踏出,要将刀踩住。
然而秦煜动作也不慢,前脚撑地,使劲往回一拉,旋身就是一刀再度斩落。
一身劲气没有附着刀身,而是全部聚在双臂,以增气力。
面对这强劲的一刀,亣古眼露肃色,狼牙棒玩物一样被其拉回,做短棍之法,向上挡架。
同时脚下不停,踢蹴鞠一般,竟是将那倒毙战马踢的离地三尺,砸向秦煜。
秦煜嘴角一抽,腾身跃起,仓促避过。
然而如此一来,手上力道大减,亣古狡黠之色一闪,拨开长刀,抡臂一棒当头砸落。
秦煜顺手抽出腰间铁锏格挡,却被一棒连人带锏砸飞开去,内腑震荡之下,嘴角不由涌上一口鲜血,已然受伤。
但其没有片刻骄矜,落地就往左边一滚,狼狈是狼狈了些,却也再次避过亣古砸落一击,同时顺手将已经弯了的铁锏,甩向亣古。
亣古抡棒横扫格开,再度紧逼,不给其丝毫喘息机会。
而于此同时,另一边,子斤肆宁示意下,律五千前军方阵,踏地前行,虽然缓慢,但形容齐整,煞有威势。
言语争锋终究小道,他要是只被几句话就将了军,那也不配被人称为名将,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眼见此情,韩晟顿显慌乱,虽也在整兵列阵,但却左右四顾后,悄然隐在阵中,不敢在前,一副随时准备撤离的架势。
秦煜余光一撇,心头大叫不好。
这边纵身一跃,待亣古狼牙棒扫落之力已尽,直接落在其长杆之上,脚尖轻点向前,一脚踢向亣古下颌。
亣古仰头避过,探手去擒,却是抓落了空,被秦煜一脚踏在肩头,劲气爆发,衣甲碎散,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皮肉来。
痛吼一声,狼牙棒再做短棍用出,倒挑向秦煜,秦煜翻身略过,一刀向亣古后心刺去。
亣古拧身摆棒横扫,将之荡开,大步踏出,提起狼牙棒,向前点刺。
秦煜不假思索,往身侧避开,亣古冷笑一声,跟进摆臂,棒尾扫向秦煜面门。
却突然面前视线一空,秦煜竟是盘坐在地,手里拉回长刀,仅握在刀盘之下,向上猛的甩刺,偷向其要害。
亣古只觉一股凉意,瞬间爬升到头顶,不管不顾撅腚弯腰的往后一跳,手里狼牙棒慌忙往下迎拦。
秦煜却是突然拉回长刀,起身一刀再刺向其面门。
亣古心急之下,已是身形不稳,当下忙乱间,再往上挡,也是用了全力,后撅的姿势,变成了前顶,身体弯的张弓一般。
谁道秦煜竟又是虚晃,脚步回兜,三步绕出一个小圈,在兵器对撞前,将长刀再次拉回,与其扬起狼牙棒交错而过,刺在亣古心口。
然铛的一声过后,秦煜脸色大变,并没有感到透甲而过的顺畅,反觉阻滞。
亣古大嘴一咧,“我也是中品境!”
而后劲气一展,突兀爆发,将秦煜直接震退,真元之雄厚,还远在秦煜之上。
秦煜直想骂人,真特么什么怪物都有。
这亣古不仅内外三层甲衣,一身雄厚真元,也是藏拙极隐,伤他肩头那一下,都丝毫未有显露。
就在当下,律军战鼓擂响,咚咚响彻,子斤肆宁前军突然加速,踏踏脚步声密集且快速响起,列阵前冲。
韩晟一见这阵势,高喊一声,“秦将军不敌,速速撤军!”
说着还向秦煜方向连连招手,然后也不管秦煜看没看见,率队就撤向关城。
冷辰目光一寒,带着亲兵队和督军营,就要将之擒下,杀鸡儆猴,以肃军纪。
然而其后军战兵将之裹挟在内,结阵退走,牢牢保护在内。
而冷辰自己和督军营,却是已经悄然被完全阻隔在外,除非纵马破阵,不然连韩晟的影儿都快看不见了,遑论斩杀。
只能怒骂一声,想率亲兵和督军营先救回秦煜再说。
“直娘贼!”秦煜也是暗骂一声,避开再攻来的亣古,不再与其交战,身形一展,快速回奔。
亣古在后拖着狼牙棒,也是紧追不舍。
但秦煜不仅比他灵活,这一身轻功,更是远胜与他,距离不见拉进,反而渐行渐远。
就在秦煜已快要和冷辰等人汇合之时,一道白影划过战场,子斤肆宁大刀扬起,兜头盖脸向秦煜劈落下来。
秦煜架刀去挡,劲气尽数凝汇在刀杆中央。
然而子斤肆宁大刀刀气弥漫,竟是直接将之一刀斩开,残余刀气落在秦煜胸口,直接将其战甲斩破,在胸前留下一道尺长血口,深可见骨。
可秦煜竟是反而笑了起来,眼中泛起冷意,双手各握着的半截刀杆,在被斩断的一刻,便已撒手扔下,在腰后摸出一张仅有尺长的小弓,和三支无羽铁箭。
不知是受伤太重,还是弓力太强,秦煜拉开这张小弓时,双臂甚至有些颤抖。
但随着其面容紧绷,还是快速将小弓拉满,咫尺交错间,将一支小箭射出,钉在了子斤肆宁面门。
错愕和痛苦同时出现在子斤肆宁脸上,随后其头颅猛地向后扬起,一枚铁箭牢牢钉在他眉心,入骨近寸。
“将军!!”
亣古沉闷暴喝声响起,直接将迎来的冷辰长矛砸飞,不顾其他,奔至子斤肆宁身后,将子斤肆宁仰倒身子托住扶回马背,拉转马头,转身就走。
冷辰也是心下震撼,不顾手上伤势,另一只手拉住秦煜,拽上马背,驶向关城。
场间出现两方人,各自撤向一边的诡异态势。
“忘告诉他名字了。”马背上秦煜对冷辰一笑,嘎,歪头晕了过去。
冷辰心下急切,腾腾回了关城,连忙找人给他治伤。
而严伦看着面前振振有词的韩晟,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却终是没能落下。
“将军,秦将军专逞孤勇,受伤极重,已不能再任郎将之职,还请将军早做决断,择人暂代郎将之位,统领左前军。”
隐隐挡在韩晟身前数将,齐齐开口,反言左前军之事。
奈何秦煜确实受伤极重,功过不说,能捡回一条命,便已是不错。
左前军无人统领,已是事实,也确为当务之急。
严伦颓丧之意在心中掠过,面上仍是冷声道:“速派斥候,查探敌军虚实,看敌前锋大将究竟死活。左前军暂由冷辰代掌,稍后本将会传信行台,请调良将接替。另外,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救回秦璟明,送回后方养伤。”
“是!”众将应下。
虽然左前军没有落到谁手中,但不管秦煜生死,反正也不是他的了。
这个结果就可以了,他们也不想眼下再去惹怒严伦。
而严伦只是环视一眼,便转身往军医营走去,查看秦煜情况。
…………
入夜,苜萍郡。
雍王府一行,仍旧扎营在官道附近,自苜萍城行南二百里,也是仍旧无事发生。
宁合没有住到他们营内,与白天行路时一样,游离在侧。
只是白天在前,入夜反而在后,隔着半里地,与公冶梓苡等人扎营在一处。
男人一个帐篷,女人一个帐篷,置了冰块儿在内,倒也确实凉爽很多,晚上都能睡个舒服觉。
未进子时,柯邯在外守夜,成郴呼呼睡的香甜,而刚入睡没多久的宁合,却是突觉心悸,腾地坐了起来,满头都是冷汗。
“嗯?咋啦,二哥?”
成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向宁合。
“没事,被梦魇着了,你接着睡吧。”宁合歉意看过去,摆了摆手。
成郴哦了一声,接着开睡。
宁合却睡不着了,出去把守夜的柯邯换了回来,自己在外面守夜。
前脚柯邯进了帐篷,后脚公冶梓苡就也从自己帐篷走了出来。
俩眼睛通红通红的到宁合身边坐下,“二哥,我梦见煜哥了,浑身都是血,就冲着我傻乐。”
宁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笑道:“傻不傻,梦都是反的么,没准是明明立了大功,又要升官了呢。”
然而说完,终究没忍住,余光往北边瞥了一眼。
公冶梓苡顿时眼泪就下来了,“煜哥出事了对不对!你是不是也梦到他了?这个时候不该你在这儿守夜的!”
宁合张张嘴,却只觉嗓子极为干涩,说不出话来。
蓦地,刚要转回的脑袋,猛然向北方看去。
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隐隐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