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向来起得早,按理说,这个时候母亲应该已经忙完了整个早晨的活计,该是坐在堂屋里一面吹着海味的风,一面休息喝茶的。
可是,今日房门竟然紧闭着。
平日里母亲极少出门,今日这般情景,莫不是母亲病了?
清晨有些着急,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不大的院落走到屋舍门前。
门外没有锁,但门却打不开,定是从里面反锁着,清晨更加着急起来。
一面“咚咚咚”的大声敲门,一面大声喊着:
“母亲,您在家吗?
我是晨儿,我回来看您了。
母亲,请开门啊。
母亲,您没事吧……”
大家的心都跟着清晨一声声的敲门声咚咚直跳,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清晨焦急得额头上渗出汗珠儿,一声声喊叫,越来越接近哭腔。
过了半晌,门竟然“支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位老妇人出现在门口。
说是老妇人,只是鬓发花白而已。
面容看起来一点都不显得苍老,仪表衣着也是素雅整洁。
看样子,年轻时,必定是一位样貌气质俱佳的美人。
“母亲,您还好吗?您没事吧……刚才真的吓坏我了……”
清晨紧紧握着母亲巧女的手,上下左右查看一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很好,晨儿,你怎么回来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呢。”
巧女口中说着意外的惊喜,却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任何惊喜的表情,始终给人一种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大家初见,不太能理解这种平静的惊喜。
清晨倒是已经习惯了,母亲一直是这样的,喜怒哀乐对于母亲来说都只是语言罢了。
不了解母亲的人,恐怕会怀疑她心口不一或是城府极深。
其实母亲只是性情平静如水而已,对这世间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是这般平静如水而已。
大家一面一一介绍行礼,一面走入屋内。
屋子里面也是十分整洁素雅,房门一打开,当中的堂屋里便穿过海味的风,清新舒畅。
堂屋靠近窗下摆着一张不大但精致的小茶桌,两把摇椅相对而置。
茶桌上摆着一把精致的紫砂茶壶和两只茶杯。
后窗开着,可以望到后院。
宇文透过窗子,看见后院的门没有关好。
巧女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套新茶具,若紫帮着清晨为大家烹茶,还帮着巧女准备茶点。
巧女连连夸赞若紫心灵手巧又乖巧懂事,还说自己很喜欢若紫。
当然,巧女在说这些溢美之词时,依旧是平淡如水的。
左晓明心里五味杂陈,这算什么?
哼!进展迅速啊,已经算是见父母了吗?
左晓明很不开心,然而又能怎样呢。
大家寒暄了一阵,巧女便安排已经疲惫不堪的小伙伴们和宇文到客室休息。
清晨仍旧像打了鸡血一样,毫无困意,围在巧女身边向她讲述自己离开家以后的种种经历。
巧女是个极好的倾听者,况且,清晨的故事也是足够精彩的。
大家稍稍休整一番之后,感觉好多了,便开始忙里忙外的帮着巧女收拾家务,准备午饭。
当然也有捣乱的,比如小白点。
小白点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撒欢的上蹿下跳。
屋子里到处飘着灰白色的绒毛,巧女却不怒不恼,全然不放在心上。
第二日,在巧女的提议及劝说下,大家才没有继续留在家里帮倒忙和淘气捣乱。
清晨领着大家在村里村外四处转转,看看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村外不远处,有一棵不知已有几百岁年轮的枣树,正是这个小渔村唯一一处“名胜古迹”。
老枣树枝繁叶茂,高大威猛,不管在村子里哪个角落,只要方向没错,都能看见它。
此时仍在六月中,老枣树花期未过,满树都是小小的黄绿色的花,随风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枣花虽小,又具有天然保护色,远远看去不大容易分辨,但若是细细看来,那些小花倒是精致玲珑得很。
小伙伴们逛到树下,发现那里散放着几只大龟壳。
“这是用来充当座位的吗?”白羽好奇的问。
“当然不是,”未待清晨回答,左晓明便抢着说道,“这是用来问卜的。”
左晓明为自己的见闻广博沾沾自喜,终于可以抢在清晨之前回答问题了,这感觉真爽!
“这五只龟壳正是用来问卜的,”清晨补充道,“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这些大龟壳是远古休离年代前后,一位大先贤留下来的。
据说此处正是大先贤最后一次卜卦之地。
据老人们讲,那是一个群星璀璨、月明若曦的夏夜,大先贤蹲在此处吃了最后一把枣,喝了最后一壶酒,然后将这五只大龟壳高高的抛向空中,卦象即成。
星月和风,酒酣且清!
大先贤忽而顿悟了整个世界的奥义。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机卦。”
“天机卦……”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白羽在心中默默沉吟良久。
“大先贤洞悉天机后,未留只言片语便飘然而去,从此不知所踪。
不久便有人追随先贤踪迹来到此处,想要再次探寻天机,但终无所获。
再后来,更多的人因为远古的传说来到这里。
那些人当中,有圣贤,也有盗匪,有王侯将相,也有平民布衣。
有的人还会选取良辰吉日,以牲畜酒果相祭,有的则学着传说中的大先贤,半夜三更时,在这里吃枣饮酒。
于是,那些年里,这附近长出好大一片枣树林。”
“那现在怎么只剩下这一棵枣树了?”若紫问道。
“枣树林原本是长得好好的,可是后来不知哪棵枣树得了‘枣疯病’,花瓣慢慢变长,最后变成了叶子,不结果实不说,不到三、四年时间,疯掉的枣树便都死掉了。
‘枣疯病’在这片枣树林之间肆虐蔓延开来,没过多久,就只剩下这一棵始终没有疯掉的枣树了。
据说那时,这五只龟壳的摆置还没有被人为改变过,而这棵枣树正是在这五只龟壳环绕之中的。
唯独这棵枣树得以幸免,也是一件奇事。
‘枣疯病’平息后不久,一些人便开始在这附近定居,成为这里最早的先民,一直延续至今,正是眼前的风平村。
不知情者大多会以为‘风平’是渔民们讨风平浪静之意,实际上却是先民对‘枣疯病’平息后,开始在这里定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