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木,梁榭已不知中了多少针,多少铜钱,身体从一开始的疼痛渐渐的有些木然,然而放眼望去还是数之不尽的钢针、铜钱在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飞舞盘旋,他将‘震刀决’运转至巅峰,刀幕如同一面硕大的镜子左遮右挡护在他的身前,然而暗器太多太多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不断中招。鲜血在暗器织就的圈子中飞溅,唐贤在圈子外游走拨弄,拍打,使得暗器一拨又一拨攻去,梁榭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你在怕什么?”就在梁榭打算放弃的抵抗的电光火石间,突然脑中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冰冷,梁榭不由得一激灵,他知道没人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这个声音就是如此的真实。
“杀了他,天下没有武功高低这回事,杀了他你才能活。”梁榭又是一激灵,把心一横,牙一咬,内力运转十二成,手一松......。对,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让唐贤好过。
“‘离刀决!’”一声暴喝,梁榭突然变守为攻在携带‘震刀决’威势转化之下一柄长刀如破浪的船破开万千暗器,直扑唐贤而来,唐贤大惊,他顾不得伤人身形闪退,长刀呼啸而至,唐贤不敢格挡侧身闪避,就在长刀贴着他的脸颊飞过的刹那,一条黑线在他眼中迅速临近,那是一枚飞锥——刀下藏锥,唐贤不及再闪,抬手拍去。
‘嘣’,唐贤手臂挥过飞锥弹飞,两枚飞锥在他的瞳孔中迅速飞射而至,唐贤再度向右后飞跃避过飞锥,陡然间,破空声大作,四枚飞锥以奔雷之势追上那两枚飞锥,六枚飞锥互相碰撞,登时改变了方向,唐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持久战斗连番躲闪内力一时难继,待欲呼吸回气却已不及,危机间他身子向后跌倒,一枚飞锥在他鼻子上划过一道血痕呼啸而过,唐贤听得破空声已去,心头终于一松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
在他跃起的瞬间,一声铁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唐贤痛‘哼’一声,捂住咽喉向后倒退数步,他不敢拔下飞锥,一手捂住咽喉一手赶忙点穴止血。
血止,唐贤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觉得右侧‘太阳穴’上一凉,一枚飞锥已然抵在其上,郁栖柏见情况有了转机赶忙收棍走近几步扶住梁榭,梁榭的身上已几乎没有一点好肉,处处扎着钢针,郁栖柏正要替他拔针,酆无常忽然喝止道:“小子,不想他死你最好别乱动。”
郁栖柏一怔,梁榭只觉得那些钢针犹如一个个小虫子拼命往肉里钻身上又痒又痛无比难受,他用内力抵抗住钢针向郁栖柏摇了摇头,郁栖柏点了点头,他不懂医术,还是等天虎,酆无常或者宜丰动手稳妥一些。
“你......”唐贤抬头看了一眼满身钢针,如同刺猬一般的梁榭只说了一个字,眼光却望向正卫,正卫瞥了他一眼道:“唐大人请放心,酆老四的东西我们兄弟会好好保管。”
听了这话唐贤的心凉了半截,很显然,正卫并不打算救他,尽管这只是举手之劳,尽管酆无常的秘籍到手他们都可以抄录一份,然而救与不救始终在‘正奇双卫’一念之下。
“本大人早就说过,不要算计我,这世上跟本大人做对的还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酆无常丢了一颗瓜子进口,懒洋洋的说道。
唐贤眼见无幸,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这种局面都能叫你赢了,酆老四,你运气好,天都帮你,我唐贤认命。”
酆无常道:“运气这东西,你感觉他好,他就会更好,可惜你不愿意相信,另外,‘恨刀十二诀’本来就是充满奇迹和变数的刀法,你又偏偏看不起,这怪得谁来?再另,你那点小心思,小把戏能骗得了谁?”
唐贤凄然一笑道:“小把戏?还不是差点要了你们的命?要不是我那次在‘扬刀盟’一时兴起露了真本事让姓郁的起疑,你们如何逃得出我的算计?”
郁栖柏道:“不错,你刺杀武经国的时候只有我和南武兄在场,当初你若出手便以‘扬刀盟’与我演武时的暗器手法刺杀武经国早就得手了,何来后续逃亡之说。”
唐贤道:“郁栖柏你果然是好捕快,可当时你们为何不对我下手?是邵鸣谦那个伪君子不相信你?”
郁栖柏摇头道:“我想当时不通既然你是武经国的人,为何会被庄则敬刺中心脏,要知道稍有差池你的命便会丢了,苦肉计也没有这么玩的,何况以当初的形势根本不值得你下如此血本,所以为免冤枉好人,我只是暗中留意你的行动,并未与邵盟主提及。”
唐贤道:“哼,那是因为庄老三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他是真有杀我之意,只是一招未能致命我便假装倒地,庄老三自诩清高又念着我和他平素无冤仇所以才不愿下手让我逃过一劫,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任何人相信我就是武经国的仇人。可我不理解的是,邵鸣谦那个伪君子一直在查找奸细,从来没有怀疑到我的头上你后来又是如何说服邵鸣谦那个伪君子相信你的?按理说,你与沈南武勾结,意图加入‘金衣卫’,邵鸣谦更应该对你起疑才是。”
“因为......还有我!”梁榭忽然开口说道。
“凭你?”唐贤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滴,喉咙处缓缓渗着血迹,犹一脸鄙夷的道。
“是,我相信郁侠捕。”梁榭道、
“为什么?你我同与武经国有私仇,不该更加同仇敌忾么?”唐贤疑惑道。
梁榭强忍着难受说道:“是,我对你一度很是敬重,佩服,可有些事却让我起疑。”
唐贤问道:“什么事?”
梁榭道:“还记得你吊唁景大人的那一天么?”
唐贤道:“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伤心么?”
梁榭道:“不是,作为朋友来说你的表现十分到位,我当时很佩服你,包括后来你刺杀武经国,让我更加佩服。当初我先在景大人灵柩前叩头祭拜当时的棺材并无破损,待出殡时棺材却裂开了一道缝,当时我只道景大人清贫,买的棺材质量不佳,后来回想却觉得未免有点不合理,丧事是钟谷主主持的,‘八荒谷’好歹也是几百人的大门派,就算是再没钱也不至于买不起一口好棺材,所以棺材肯定是有人动过手脚,起先我怀疑是赵硎他们,越到后来我越觉得不对,直到‘扬刀盟’种种反常之事后,我开始对你有所怀疑,毕竟当初你在棺材上哭的最久,若你是武经国的人势必会借机试探景大人是否真死,由你使手段也最为容易,而钟谷主对赵硎等人却很是提防。”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神略分,身上的针便略微钻入半分,他心头一悸拿着锥的手竟也颤抖了起来,一时间四肢百骸如灌满了铅既沉且痛,胸腹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几欲作呕。
唐贤略一回想,道:“可在‘扬刀盟’你并未拆穿我。”
梁榭强忍难受道:“那是因为我一开始并未怀疑你,与郁侠捕一样,我被庄大人那一剑也是骗的不浅,首先排除了你,后来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你虽未露出破绽,可假设你是武经国的人倒可以说得通。”
郁栖柏道:“没错,当初听说衡统领中伏,我们赶去支援之时在路上遇到铁蛮,你假意被对方偷袭受伤趁机躲到了我们身后,设若当时宗老不及时赶到你必将暗器射向我等。”
唐贤道:“不错,那件事坏在了宗老头手里,他要不来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哼,庄老三这一剑倒让我方便行事了不少,想不到最终还是引起你们的怀疑,于是你叫老鹰和你们演戏,稳住了我,然后借我的口传递假消息,伏击武经国的人,若我是内奸武经国中计,若我不是内奸内奸势必也会因老鹰的被捕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梁榭谨慎的呼吸三次,内力再度充沛,他略微缓了缓道:“正是,我们早想在武经国身边安插个重要人物可惜未能如愿,能借你的口说出我们想让武经国知道的自然最好不过,所以我故意让谭掌门说进城找墨二掌柜求援就是给你足够的机会去报讯。本来有了墨二掌柜相助此战十拿九稳,结果‘雷神’的到来险些害我们功败垂成,好在酆大人肯帮忙,庄大人和虎帅的倒戈更解决了我们人手不足的问题。”
唐贤凄然一笑道:“想不到,李师爷和我唐贤竟都会栽在你这种人手上。”
梁榭苦笑道:“或许就像酆大人说的正是因为你们看不起我,所以才会不自觉轻敌,换做是师兄你们定会万分小心戒备。”
梁榭顺着酆无常的话说了,哪知酆无常摇了摇头道:“不尽然,武经国力量太过庞大,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失去对对手的敬畏,以至于他的手下各为自身利益互相争斗,而他又过于留恋一时的权位这才有了你我的机会,若是他一早起兵,或许早得天下,或许为骆镶,任思勰做了好事,总之小皇帝必死,正是他诸多顾虑才有小皇帝一线机会。”
梁榭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唐贤嗨然长叹道:“唉,技不如人,我唐贤无话可说,梁兄弟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想求饶?”梁榭冷笑着问道。
唐贤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们不可能放过我,我只求梁兄弟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能给我个痛快。”
梁榭冷笑道:“你出卖我们的时候可曾想过交情?”
唐贤神色黯然,眉头紧皱,继而眉头一舒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道:“也罢!人死万事消,‘扬刀盟’之前有人欲与我联手夺位,这将是你们真正的隐患,我现下告知于你,换一个痛快。”
梁榭一凛,郁栖柏亦是一惊,唐贤笑了笑道:“这人的身份你们绝不会想到,他就是......”
说到此处唐贤的声音忽然一顿,语气压低嘴唇动了一动似是说出一个人名,梁榭和郁栖柏却未曾听清,两人正犹豫要不要凑近些再听,突然眼前寒光闪动郁栖柏心知上当,下意识向后避闪,唐贤身子后仰在一阵大笑声中贴地飞出两丈,身子直起来的刹那一枚飞锥在他瞳孔中迅速靠近,唐贤吸气后跃,喉咙处的伤口因他身法剧烈而破裂鲜血灌入气管,本该吸入胸间的空气变成了两声呛咳却哪里能换来半分力量,唐贤只觉得眼球一痛继而后脑一凉,顿时天地间似乎变成无尽的黑暗,那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异常庞大无处不在的漩涡,将他整个身子旋转着吸了进去。
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来,他想动,却无法动弹分毫,一瞬间整个身子却似和自己再没有半点关系,继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脱了里他的身子向无尽的黑暗和漩涡飞去,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在万分恐惧中他也不知道是身子还是什么东西飞向了未知,飞向了无尽的黑暗漩涡,他只知道这东西和自己有关,却始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被漩涡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