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已毕,机已失。
唐贤张口吐落飞锥,呼呼喘着粗气,眼中露出森寒的神色,缓缓道:“锥中藏锥,这应该不是你的本事。”
梁榭不答,他内力已空,急忙呼出一口气再一吸间,‘天根诀’运转之下,大地之力源源不绝而至,瞬间内力尽复。
酆无常正蹲在天虎道人旁边抓着一把瓜子磕着,听到唐贤的问话,替梁榭答道:“一些迷惑眼力的小技法而已,这样的手法本大人还会八百多个,昨天时间紧本大人只教了他四十多个,对付猪狗或许不足,对付你怕也是够了。”
唐贤道:“酆无常你不用得意,我有了戒备凭他的武功什么都不是。”
“是么?你可曾见过全部的‘恨刀十二诀’?”梁榭突然说道,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气势忽然慢慢长大起来,就如同如同一个人突然从地上缓缓站起。
唐贤语气一寒,道:“凭你也能练成?”
梁榭道:“你可知要练成‘恨刀十二诀’关键在何处?”
唐贤轻蔑一笑,理所当然地答道:“自然是极端的心态,这也是这么多年为什么除了狂刀之外无人能够彻底练成的原因。”
梁榭道:“那么请问唐大人,在下与妻子十年相濡以沫,突然舍弃了这段感情是为了什么?”
唐贤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与梁榭认识不止一天,任嘉娴在梁榭心中的地位他很清楚,梁榭辞去‘玄衣卫’执事随妻子走的事他也知道,这次京城再次相见他本已感到奇怪,却也未加细问,此刻思来恍然中带着几许惊诧,惊诧中带着几许怯意。
就在唐贤心头有些发怯的时候,梁榭的气势陡然暴涨如同一座拔地而起的大山,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一种惊惧的感觉袭向唐贤心头。
“不对!其中有诈!”当唐贤醒悟的时候,梁榭的刀夹带沛然真气劈至。
“势无伦!”。
林中,宗老的古琴七弦已断了六弦,左肩、右大腿、胸口等处都在不断渗着血迹,赵硎的锁骨处一块皮肉被断弦勾中翻起老大一块白肉,鲜血不断涌出,若是宗老胸口处的伤再深半寸或者赵硎锁骨处的伤上移一寸,此战可能已经尘埃落定,可惜两人实力相差不远,谁想彻底击杀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交手多时仍是赵硎略占上风的死斗状态。
宗老越战越是心惊,上次在京城内交手,他虽处于下风,但赵硎以内力封闭听觉对付他的琴音毕竟损耗极大,他相信再游斗片刻赵硎的剑势必然会衰弱下来他将反败为胜,心中对如何对付赵硎已有了计较,后来在城外人数众多的混战且双方高手太多,每个人都要防备着随时出现的偷袭,不太可能全身心与一人死斗,于是错过了斩杀赵硎的机会,宗老好容易遇到这次机会哪知此番交手赵硎一出手便挑断了他的琴弦,而且剑招更比前两次犀利,宗老此刻方知甘半步当年受伤未愈以及分神之下为何会死在赵硎之手,实在是这赵硎不是易于之辈。
‘嗤’一声裂帛轻响,宗老略一走神半截袖子被赵硎剑锋带过,飘落下来,宗老急忙后退,赵硎脸露狠色,剑招越发肆意张狂,沥硎二剑频频转换,时而剑锋上蕴含千钧之力无坚不摧,时而剑锋,剑尖曲折扭转攻的宗老措手不及,数招一过,‘铮’然一声古琴最后一根弦也就此断绝,赵硎剑光一折顺势直取宗老咽喉,宗老飘身后跃,避过咽喉致命之处却在右胸上留了一道浅痕。
“不行,照此下去败多胜少,不但报仇无望恐怕还要命丧当场。”宗老正自焦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宜丰那小子能跟赵硎缠斗那么久,绝非赵硎手下留情,而是他定有牵制之法,难道是‘小缺手’?”一念及此宗老大喜,他虽不会‘小缺手’,但起码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没有他琴音相扰,久战之下赵硎的剑势势必会减弱,否则以这等攻势当初宜丰功夫远不及现在的自己,即便加上元气未复的胤苍狼和战狼即便宜丰的‘小缺手’厉害也不可能撑那么久,毕竟赵硎的这两套剑法变化之下太快太凌厉。
又过十余招,宗老又添新伤,身上的痛,过多的失血让他的出手也不如先前灵活,偏偏赵硎的攻势还没有减弱的迹象,宗老越急越想不出办法,越想不出办法越急。赵硎得意非凡,心知再过数招必能取其性命,手上加紧,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又数招,宗老再度受创,赵硎脸上笑意更浓,剑招更是疯狂攻去......,再数招,宗老再度受创,这一次伤的有些重,左臂上一道剑痕几乎触及骨头,若是闪避稍慢一些便是断臂的风险。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老朽倒要看看这般剑法你的内力还能撑多久。”宗老心头发狠,索性不去还击,而是以伤做饵诱使赵硎攻势更加疯狂,他自己则全力闪避抵挡。
‘唰!’赵硎的剑在宗老咽喉处扫过,留下一道血痕,宗老闪避的极快,这一剑虽然致命,却是伤敌甚浅,不足以致命,赵硎暗呼可惜之下心知宗老已撑不了多久,掌中剑更加拼命攻击,一剑剑一招招犹如电闪雷鸣,宜丰见太师叔情况不利几次想抢上帮忙均被奇卫挡在身前,心中更是焦急,待要向奇卫发难心知奇卫武功必在当初兵綦印之上,他自忖尚逊于兵綦印一筹,贸然与奇卫动手只会让情况更糟。
梁榭一招占得先机,‘霸刀’、‘狂刀’、‘怒刀’、‘悍刀’四决纷至沓来,唐贤纵有一身暗器功夫,奈何被逼得喘不过气来,四决一过,梁榭内息几空吐纳间功力尽复,跟着又是一轮猛攻,在‘天根诀’这种功法的运使下,梁榭再不担心内力不足的问题,招招全力施为,式式不留余地,唐贤躲闪之间抽空打出的暗器梁榭几不躲闪,只以刀气激荡压制暗器,那些压制不住的梁榭任其打在身上,一时间梁榭身中二十余枚铜钱,六十多支钢针,在唐贤手忙脚乱之下,那些冲破刀气压制的铜钱和钢针威力已然大减,梁榭中招虽多,也只是轻伤。见此情景梁榭这时才更加明白‘恨刀十二诀’的精髓所在,也更加透析狂刀对敌时为何如何悍勇,为何不怕死却怎么也死不了,原来自己气盛对手必然气弱,原来自己攻的紧了对手无暇仓促还击之下实力自然减弱。
“不可能,你的功力不可能进步的这么快!”唐贤再度避闪开来,嘶声喊道,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声音有些沙哑。
“你以为‘四耳老人’和‘百忍精堂’的杀手死的冤么?你以为狂刀一生未曾一败是侥幸么?你以为狂刀的外号是白叫的么?”梁榭连问三个问题,刀招已变了数变,唐贤已躲了四十多刀。
“孟兄助我!”唐贤躲闪之余,向一旁观战的正卫开口相邀道。郁栖柏早已有备,不待唐贤话音落下便挡在正卫身前,正卫瞥了一眼郁栖柏却是没动。
唐贤眼见正卫一时难以相助,当即不再与梁榭纠缠,抽身后跃梁榭一刀砍空唐贤不再还手,转身施展轻功全力向树林逃去。
“想走?”梁榭哪里肯放唐贤离开,抬手一只‘落羽锥’打出,身影一动,紧随飞锥之后全力追赶。
“别追!”酆无常感觉不对提醒一句却已晚了,只见唐贤足下不停,全力奔走,梁榭的飞锥眼看要追上之时,陡然在唐贤一侧飞出无数铜钱,飞锥与两枚铜钱相撞登时变了方向,梁榭心知上当,停身止步,几乎毫无停留‘震刀决’已然运使,就在他‘震刀决’尚未成型之际唐贤身子另一侧无数钢针向梁榭袭来。
‘叮叮叮~~~~~~~~叮叮叮叮~~~~~’,无数的细响连成一片,梁榭只觉得手中刀震的几乎拿捏不稳要跳脱出去,与此同时,后退,后背,后腰,剧痛频频传来,却是中了唐贤的铜钱暗器,身在包围中的梁榭已然看不清有多少暗器向他飞来,纵使‘震刀决’范围极广也他只能护住致命之处,其他地方无数次被击中,在远处看来,梁榭已全然被包围在无数钢针和铜钱之中看不见他的人影,那些铜钱呼啸飞舞,时而打着旋,时而拐着弯,那些钢针鳞次栉比一茬接着一茬一茬咬着一茬趁隙钻入,这才是唐贤真正的实力,这才是唐贤的杀着,绝杀,针对梁榭,针对‘震刀决’的绝杀!
唐贤在笑,郁栖柏的脸色已然变了,变得惨白,他知道,这样的攻击他接不下来,唐贤无论在上次的京城之战,后来的‘扬刀盟’演武还是先前的城外鏖战中都从未用过如此狠辣,如此决绝的杀招,这一次却用了,用在一个他认为毫不起眼的人身上。唐贤的笑有些残忍,更有些痛快,当中夹杂着不屑,说到底他还是看不起梁榭,看不起这个优柔寡断,看不起这个武功平平,看不起这个智谋拙略的人,更让他生气的是他大好的算计偏偏栽在了这个人手中,使得他应得的天大的好处付诸东流,所以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用酆无常一身的奇功才能弥补他的损失。
郁栖柏的长棍一甩尚未击出一只手却已搭在了棍头,这一棍未能成势已难以动弹,他惊骇之余心中更是一凉——梁榭死定了,他们都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