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伴着落日随蒋凡曦回了蒋府。
蒋府就在神德大街之后右侧的朱雀街,对门就是帝师府,位置都是极好的。
原本应是众人一同到府门恭迎主公,可蒋老太爷知晓他这个外孙女,她既然叫了琛儿提前回府说一嘴,便是特指今日只是家宴。
那个位置本就是孤独的,在她登基之后,这些过往小事,都将会是她难以触及的温暖。
这也是身在高位的她,必将承受的。
蒋老太爷坐在花厅一侧的摇椅之上阖眸养神,瞧见三个孙女进入花厅,便睁开眼睛朝她们招招手。
“姩姩、阿酒快来,凡曦这个臭丫头,今日若不是你姐姐回来了,你怕是还不想出宫吧。”
蒋凡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应了声便转身去帮忙倪琛布置案桌。
倪姷与酒如霜走上前,颔首见礼,“外祖父(祖父)。”
蒋老太爷很是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这是行的什么礼,哪有半点小姑娘的样子?!”
两人无奈,又笑着换成万福礼。
“孙女见过外祖父。”
“孙女见过祖父。”
蒋老太爷这回满意了,指了指摇椅两侧的椅子道:“坐罢,晚膳还得一会儿呢,你们两个挑嘴起来一会儿各挑各的,一会儿又能吃到一处,属实难伺候得很。”
倪姷很是习以为常地从他老人家腰间接下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酒如霜朝她伸出手,倪姷给她倒了一半松子,又就着荷包拿起一颗松子扔进了嘴里。
交易就在蒋老太爷胸口前完成,他嫌弃地扫了眼两人。
“土匪吗?”
回答他的是两人街溜子一般地往地上吐壳,壳子太碎还连吐好几下。
蒋老太爷实在没眼看,这两人儿时怎么说也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规规矩矩得如朝隍贵女一般的,只是不知何时就变了模样,那些个‘规矩’倒是方便了两人四处做戏。
蒋凡曦抬眸瞧了一圈,疑惑道:“姐姐,兄长未归吗?怎的不见人?”
倪姷道:“南靖还有得忙呢,待我巡视封赏完,会带他回来。
放心,他康健着呢。”
说罢又抬手拐了拐蒋老太爷,“心落了吧?”
蒋老太爷瞪了她一眼,“就是鬼机灵!”
朝隍城不是关北,她那些属下一进朝隍那是连他都难见一面的,有了什么消息若不是她亲自交待更不会有人告诉他,他日日除了钓鱼还是钓鱼,自然心焦。
蒋老太爷看了看她的气色,瞧着如从前一般,也放心了些,“南靖战事不容易吧?你可受了伤?”
倪姷还未开口,酒如霜便起身卷起了袖子露出伤痕,“怎的不见祖父问我?”
蒋老太爷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不是一个一个来嘛?那你还伤了何处,伤口可深,可还疼?”
酒如霜得逞地笑了几声,道:“可以了可以了,我亦是康健得很。”
倪琛却是提着凳子直接放到了蒋老太爷跟前,无视倪姷的警告,神色严峻,语气里满是后怕,硬是沉着一张脸上把倪姷当时受伤的场景描述得一清二楚。
这一番描述生生把蒋家祖孙俩说红了眼眶。
蒋凡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说不出话。
蒋老太爷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就往院外走,一边走一边喊,“来人!来人!给我找太医!找楠云!找老祁!”
倪姷颇为头疼地瞪了倪琛一眼,倪琛只当没瞧见。
酒如霜却是乐得不行,高声朝着蒋老太爷的背影喊道:“祖父!老祁和小祁都在南靖待着呢!”
可这话却是根本无用。
若不是亲口听见倪姷无碍,他老人家怕是晚膳都难以下咽。
蒋老太爷身份摆在那儿,说话还是好使的,没一会儿,倪姷留下的迦阑宫人便带着数十位太医落到了院子里。
楠云亦是紧随其后进了院子,还以为谁受了伤,或是主子旧伤复发,可瞧见主子那闲散样子,还是松了口气。
“拜见主公。”
蒋老太爷指着倪姷,“给她把脉,如实说话。”
楠云正欲上前,蒋老太爷把她拉了回来,“你这个丫头自小便是她的人,你往后靠靠。”
说罢又指了指其中一个太医,“李院正,有劳。”
李院正颔首上前,倪姷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如实说吧。”
李院正再次颔首,“是。”说罢拿出锦帕覆在倪姷手腕,抬手为她把脉。
过了半晌,直到他额上析出细密的汗,他松了口气,起身朝蒋老太爷颔首道:“回禀蒋公,主公受了很重的伤,可身子底子好又将养仔细,现如今恢复得很好,并无大碍。”
蒋老太爷又让剩下的太医依次把脉,听得差不多的诊脉之语,终是放了心。
“有劳诸位。”
众太医颔首,“蒋公折煞臣等了。”
蒋老太爷说罢又朝楠云道:“好生把诸位太医送出府。”
众人又朝倪姷长揖一礼,“臣等告退。”
倪姷懒懒点头,而后又朝蒋老太爷挑了挑眉,“说了没事吧,还能骗您不成?”
蒋老太爷又气又心疼,就琛儿话中那场面,可以想见该是何等惊险,若不是那郁池樾的夫人在,他这外孙女说不得便没命回来了!
他懒得多理那还在嗑松子的两人,又朝一旁的管家道:“好生备上谢礼,我明日亲自到西平侯府谢过西平侯夫人。
礼单拟好先给我瞧瞧再定下。”
管家恭敬颔首,“是,老奴知晓轻重一定办好。”
这事儿倪姷可管不了,外祖父为了孙女上门谢过人家的救命之恩也是人之常情。
她笑着颔首,“孙女在此,多谢外祖父替孙女周全了。”
酒如霜又来插一脚,亦颔首。
“孙女在此,多谢祖父替您外孙女周全了。”
蒋老太爷气笑了,抬手点着两人,笑骂道:“一个比一个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