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在鹤园会被骂,倪姷是提前清了场的。
得到时傹带着人出城的消息,白降三人盯紧了鹤园,倪姷才能放心被骂。
倪姷瞧了瞧气得脸色通红的谢清姿,好心安慰道:“姑姑可出完气了?骂也骂了,要带些什么东西,快些准备吧,下月十三我便要启程了。”
谢清姿喘着气,又道:“时家三老爷知晓‘那边’的事儿吗?”
倪姷摇了摇头,“不知。”
他们站得远,听不见,最多也就听见了谢姑姑吼骂的那几句,那几句吼得着实大声。
谢清姿蹙起了眉,“下月十三?十四是大都督生辰,十五是大都督与永华郡主成婚的日子,你十三要走?”
倪姷笑了笑,“他又不过生辰,更何况也不是头一回成婚了,我就是个妾,这些个事情跟我实在没什么关系。”
“哪怕不过生辰,生辰礼还是得备上的,你现在做人家妾室,不好不上心的。”谢清姿苦口婆心。
“嗯,这老三和他儿子如何?时迁他媳妇对你可还尊敬?”倪姷声音淡了些,照例询问,却又是压迫感十足。
谢清姿又气又笑,她这话是要给她撑场子呢。
“你都给人下了药了,他们还敢如何?那三老爷虽然古板了些,可时迁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是以他们往后也是得用的。”
倪姷站起身,“行吧,我到时候只带白降走,凝云楠云两人会留在时府,有任何事儿都可去找她们。”
谢清姿叹了口气,“行了,这些琐事我自会办好,你且安心去就成,五月十一那日让白降来寻我拿东西,我会提前备好。”
“嗯,走了。”
谢清姿福身,“主子慢走。”
骂归骂,礼数不能少。
出了屋子,倪姷朝站在院中一角的三房父子俩走去,笑意盈盈地问道:“听见姑姑骂我了吗?”
父子俩齐齐摇头,“未曾。”
倪姷挑眉,“听到便听到了,可不兴学,我不爱听手下人骂我哦。”
父子俩讪讪笑了笑,“.......是。”
*
五月初二,濯园。
倪姷得知时傹今日回府,从前日起日日都等在濯樨苑。
霍平,骨阳皆随时傹出府,郭权也不敢放人入内,只得在濯樨苑外置了椅子供倪姷坐等。
倪姷很是有耐心,每日来等上四个时辰,大氅换成了斗篷,手里的团扇日日不同,今日手里摇的是双鹤图染雕骨柄团扇。
虽然在这等气候里拿着团扇有些不合时宜,可她也没带侍女,等得热了还是得自己动手摇摇扇子。
郭权前院事多,可得空了还得时不时来瞧一眼,每次都与倪姷遥遥相望。
一人尴尬,一人坦然。
一人明知时傹归期,提前两日来做戏,一人更是明知主子归期,不敢透露分毫,又生怕主子宠妾有个好歹,不得不时时来‘探望’。
直至酉时末,倪姷终是远远瞧见了时傹的身影。
他今日竟穿了玄隍卫指挥使官服,正红丹雘之色斜襟绣四爪飞鱼纹锦袍,披膊、臂鞲及腰间蹀躞带都是玄色皮质。
眉眼舒展,却又森寒异常。
这身狗皮衣裳,当真配他,比燕南军中的甲胄更配。
好看极了。
啧,就是杀气怪重的。
不过,美人就得是这个模样。
倪姷心情愉悦,福身一礼,“妾身见过都督。”
时傹垂眸睨着她,对于她的来意心知肚明。
“进来。”
“是,多谢都督。”
.....
倪姷在濯樨苑西厢房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时傹和一桌子膳食。
只可惜时傹沐浴换下了官服,倪姷倒是有些失望了。
时傹神色淡淡,抬手动筷,才刚夹了一筷子便瞧见坐在对面的倪姷也随着动筷。
他定定瞧了她一会儿,语气里都是疲倦,懒得不成样子,“等了三日,你倒是有耐心。”
倪姷默了默,回道:“若是府里有人能告知都督您的归期,妾身也不必这么等了。”
时傹淡淡,道:“等着吧,我喜欢看你等。”
倪姷:........
“无事献殷勤,说说吧,何事。”
这膳食本就难吃,听得这话,便更加难吃了。
倪姷谨慎地往面上挂上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表情,“倪家生意出了些问题.....妾身得回一趟燕南,说不得还得去一趟南靖。”
时傹神色不变,只慢条斯理地夹菜入口,“你管理倪家商户这么多年,竟然刚入朝隍,便被人夺了商路,看来你手下之人当真是无甚用处的。”
倪姷叹了口气,“这些年妾身也跑得累了,若是此次前去拿不回商路,妾身也是无法了。”
时傹掀起眼皮看向她,听得她语中浓重的无力之感,笑问:“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轻易认输之人。”
倪姷不愿与他扯这些东西,遂敛眉,语气不悦,“妾身不明白了,妾身到底有什么好查的,值得您查探这么久?现如今说您对妾身了如指掌也不为过吧?怎的还要时时言语试探?”
时傹蹙眉,这人如今怎的一点就着?说句话都说不得了。
遂也不接话,只四两拨千斤反问,“你对我好似很是不满?”
倪姷心内嗤笑,继续胡诌,“妾身不敢说,怕您一不高兴就杀了臣妾。”
时傹笑出了声,懒懒道:“嗯,不杀你,说吧。”
倪姷故作紧张,又好似不吐不快,“之前在泠雪居妾身能说的也说了,可妾身还有一事不明。”
“说。”
“都督身子可康健?”
时傹:.........
瞧着他那神色,倪姷便知他定然知晓她话里的意思了。
时傹低低嗤笑了声,笑得又坏又肆意。
“身子倒是康健,不过是对你兴致不大罢了。”
倪姷:......很好。
“妾身明白了,日后定会更加‘慎行’,便不会再碰您了。”倪姷垂着眸子,脸色微微涨红,好似被气得不轻。
时傹懒懒往椅背上靠去,淡淡道:“‘慎行’前头的‘谨言’二字,被你院儿里的旺财吃了吗?”
倪姷神色冷淡,“‘谨言’二字妾身难以保证,便略了。”
时傹侧歪着头,甚至阖起了眼眸,嗓音愈发懒倦,“现在来说回正事儿。
想出府?求我。”
倪姷心内冷笑,只觉得他此举,甚是幼稚。
“哥哥,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