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泰帝归天后,新帝为之守孝整整半年,自新年伊始,才改为建业元年。而在这万象更新之际,昭文发出的第一道谕令,便是再开科举,为朝廷选拔一批有真才实学之士,为广大士子再开仕途。
科举之事,由礼部尚书张又温主持。这张大人可不得了,曾在新帝任太子时,长时间担任太傅一职。在前丞相上官良成被调查后,人人皆言,张又温将承新帝圣恩,继任丞相,成又一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谁曾想,昭文力排众议,只给了他礼部尚书之位,而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悬空处理。他的理由很是充分,“科举一事,乃国之大事,还望张大人多多费心,替朕,替这天下,选一批有识之士。”
科举本是三年一次,但在启泰帝后期时,因他沉浸在对皇后的追思中,已然忘了此事。故而,当这一消息从京城传至各地时,士子们兴奋了,街头巷尾的话题,便从张又温转移到科举之事。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有白墙黑瓦,层层叠叠,映入行人眼里。有袅袅炊烟,乘风直上,与细雨融为一体。远远看去,是一派温馨静谧的淳朴生活。作为京郊,此地是进京赶考的士子们的必经之地。
有穿着白色长衫的书生,自远方而来。背着书篓的他,一手撑着纸伞,一手展开地图,正停在原地,时不时地向左或向右张望。犯了迷糊的他,似有迷路之意。
“这地图,是不是标错了?”书生喃喃自语,当地图与眼前的道路不相符时,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相信地图,还是该相信眼前之路。“倘若走错了,误了考试时间,这可怎么办?”自言自语间,是书生的焦灼。
可巧,便是在书生迷茫之际,有一翩然女子,从正前方走了过来。女子穿着朴素,只用蓝布做了个头巾,稍作打扮。她的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似乎装着些许香烛。看上去,像是京郊本地人。
书生忙上前,拦住女子,行礼之后,开口问道,“这位姑娘,在下是赴京赶考的士子,想问一问,若去京城,是否得沿着这条路直行?若是直行,又该走多久?”
当听到京城二字,从书生嘴里流出后,女子的神色,有明显地颤动。但很快,她恢复到平静状态,抬手,给书生指了指,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上两天后,会有个十字路口,朝右转,便是京城。”
“咕噜噜。”
当女子的声音刚落时,有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书生的肚子里发出。书生羞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向女子表示歉意,“连着走了一天,还未曾遇到人家。故而……”这不争气的肚子,丢人。
“你若是饿了,可到我们这儿坐一坐。”女子侧身,朝路边一处院房指了指。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填饱肚子要紧,当这个念头出现在书生的脑海里时,便也顾不上推脱,只当天下掉下来一顿免费的午饭。
还未走近,院内便出来一声清脆,“柳絮姐姐,你终于回来啦!等了这么久……”话音未落,便是一少女,掀开门帘,从屋内走了出来。当少女看到眼前还有一陌生书生时,遂露出疑惑的眼神。
“忘了介绍,这是我家小姐。”柳絮笑了小,将篮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向嘉怡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这是刚才在路上偶遇的书生,听他饿得肚子叫,便邀他过来吃顿饭。”
“这样啊,那好吧,你进来。”嘉怡又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书生,待确定他并无恶意后,才松了口,侧身,让出进屋的路,“不过,家里只有昨日的剩菜,卫叔买菜还未回来,你不介意的吧?”
“能饱腹一顿,在下已经很感激。”书生拱手,朝嘉怡行了个不标准的礼。
“别这么文绉绉的,有缘相逢,便是朋友。”这般客套的说辞,令嘉怡倍感不适,她瘪了瘪嘴,语气里,便有些不大乐意。“我是嘉怡,她是柳絮,对了,怎么称呼你?”
“在下……哦,我叫丛笙,是今年赶考的士子。”丛笙倒是反应够快,顺着嘉怡的话,便做着蹩脚的自我介绍,“在县里考了个第二,便有了进京的机会。”
“等等,这是有什么味道?”当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溜进嘉怡的鼻腔内时,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丛笙,问道,“为何,你的身上,会有一股药的味道?啧啧,太冲鼻了。”
“丛笙公子别介意,我家小姐是这个脾气,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了。”柳絮站在一旁,替嘉怡打了个圆场后,方才转身,准备进入厨房。
但丛笙接下来的解释,却让柳絮停下了脚步。“小姐的嗅觉果然异于常人,我生在医药世家,从小便跟瓶瓶罐罐的草药打交道,若非这次得了个第二的名次,家父便要我继承家业,当个蹩脚的大夫。”
“你说……你是大夫?”柳絮吃了一惊,抢在嘉怡之前,反问道。
“自幼是跟在家父身边看病的,不敢自称大夫,但常见的疾病,还是能解决七八。”丛笙谦虚的口气里,藏着隐约的骄傲,当他提到这些时,更是不自觉地扬了扬眉毛。
“小姐……太,太好了!”柳絮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又走回到丛笙身边,开口求助道,“丛笙公子,我家夫人得了大病,你……能否,帮忙看看?”
“柳絮姐姐,不可以这样。”嘉怡起身,在丛笙开口之前,拦在二人之间,将柳絮往后拉了一大步,有些嗔怪,“娘亲的事,怎能麻烦他人。”
“夫人病了小半年,吃过这么多药,也不见好转。这万一……”哪怕真的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柳絮也愿意一试。“我看,丛笙公子,不像是个坏人。”
“我只怕,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嘉怡叹了叹气,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丛笙。他是士子,本该有更光明的前途,犯不着,摊上这样的事情。
嘉怡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丛笙耳里。他跟着起身,打断了嘉怡与柳絮的谈话,“二位有一饭之恩,我愿意一试。只不过,我不是真正的大夫,若有不通的地方,二位还是得找大夫看看。”
“那便有劳公子,我这就去备饭。待用过饭菜后,再请公子看一看。”许是担心嘉怡拒绝,柳絮撇开嘉怡,向丛笙表明态度。而后,她才转身,走入厨房。嘉怡有些无奈,但话已出口,只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