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就是封建官僚体系的本质,各自离散,却又高度集中。女皇正在推行一个封建皇权大地主的时代来临,所以,她这么做的目的很清楚了——把钟焉也编入其中的一环,让他和他们斗法,到最后都会依赖且敬畏皇权。
布兰霍德直接点到了要害:“所以,陛下不会让你一方独霸,也不会允许你输得彻底。”
钟焉缓缓睁开了眼睛,沉着声音喃喃道:“我要赢,陛下就会让我输,我要是输,陛下就会想办法让我赢,制衡之术。”
布兰霍德惊讶地赞叹道:“主公的悟性无人可及,您一下就明白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钟焉暗叹自己不该让鬼谷秘术泄露,想是有人学给了女皇,而女皇的运用居然已经炉火纯青。
但细细一想也感无奈,难道就一定是鬼谷秘术传出来的吗?制衡,损有余而补不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人类社会本就存在的规矩。有些人没读过总结出来的书籍,但未必不懂其中道理。
布兰霍德惊讶于钟焉的悟性,而更惊讶的是钟焉:“所以你那天晚上才会劝我裁兵,那个时候你就意识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布兰霍德:“实不相瞒,在这个浪潮滚滚风云动荡的北境大陆,您的崛起事迹我也一直很关注,我由衷地钦佩、敬畏、崇拜您,于是我便想到了,其实……我这样的人太多了对您来说不是好事,因为您快速崛起的威望会影响女皇在北境大陆的绝对权威。”
钟焉点点头:“明白了,现在局势发生了改变,我想听听你现在看法。”
布兰霍德依旧没有去看那些情报,仍是凭分析:“如所料不错,您应该是进入了某几位内阁大臣为您设下的圈套,又如此着急得把我找来,恐怕是格鲁兹大军南下了,甚至更糟糕,或许现在霍夫城乃至诺托登一带都已经与您划清了界限,而您的军队迟迟未有反应,大抵是周围的诸侯已经先一步投靠了格鲁兹。”
听到这里,钟焉的手微微颤抖。
布兰霍德!这个看似没有能耐,没有情报能力的家伙,居然仅凭分析就几乎将所有事情说中!仅仅是听到这里,得罪卡恩侯爵,值了!
钟焉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还有呢?”
布兰霍德:“我听说有女皇身边有几位剑法超群的剑姬,其中一位随您一同入南了,怎么不见她在?”
钟焉:“她叫艾什丽,正在诺托登。”
布兰霍德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不然以您的智慧,不可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落入现在的状况,想必这位艾什丽阁下在您的队伍中插入了眼线,也可能您的情报系统依赖于艾什丽阁下,她通过情报手段,让您的情报官和幕僚们‘失明’了,不过她多少还是畏惧您的,否则不会滞留在诺托登,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他又说准了!钟焉的身体微微坐直了些。
布兰霍德:“从您诺托登大捷后,便已经有人开始了对今天的谋划,谋划这件事的人一定不是格鲁兹,而是内阁里的大员,格鲁兹虽然大权在握,但他只能是个执行者。”
钟焉还是忍不住发问了:“为什么?”
布兰霍德笑了笑:“还是咱刚才说的,因为陛下不会让他成为谋划者,如果是他格鲁兹谋划的,那这件事就不会顺利发生,即便格鲁兹认为是自己谋划的,他也许会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努力才让内阁向他倾斜,实际上不是。”
钟焉:“继续讲。”
布兰霍德:“实际上是内阁同意给他借力,并且让他适时的承担着这股力,因为真正的谋划者是陛下的旨意,归根到底是陛下要借着格鲁兹让您吃亏,而不是格鲁兹借着陛下让您吃亏,所以我想……我刚进来时您估计想问我怎么打,打仗这方面没有人比您更在行,但我的想法是不必打,和格鲁兹打,没有意义。”
钟焉问了个蠢问题:“那和谁打?”
这句话问出来,钟焉自己都后悔了。已经说得太透彻,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这个局其实就是陛下所设,格鲁兹也是身在局中。不和格鲁兹打,和陛下打?开玩笑,找死也不能这样找。
布兰霍德尴尬地笑了笑:“和谁都不用打,只要让陛下明白您的忠心,这个局自己就解开了。”
钟焉无奈道:“我怎么能让她知道呢?”
布兰霍德早就胸有成竹:“您在镇南之前可能不小心冒犯了陛下,这个好办,见到陛下好好说说就可以了,相信您能做到。”
钟焉:“眼下快把我围死了,不到奥斯陆,我怎么见到陛下?”
布兰霍德接着说:“遣散诸侯,裁剪兵员,不仅如此,还要向格鲁兹在南方的部下输送兵力、俘虏和粮草。”
钟焉:“这样做风险太大。”
布兰霍德:“如今把您架在这儿,格鲁兹他们是希望给您按上谋反的罪名,但陛下是绝对不希望您谋反的,她也一定不会让格鲁兹把您消灭在这里,但是您太强了,格鲁兹办不到,搞不好您会把格鲁兹的大军给消灭了,您不让他强大起来,他们就会往南方投入更多力量。”
钟焉:“陛下远在奥斯陆,万一格鲁兹的部下趁我们兵力空虚突然发难,事后又称是误会该怎么办?”
布兰霍德拍了拍胸脯:“我向您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钟焉:“你如何断定?”
布兰霍德:“因为这个世上没几个人有您这样的魄力。”
钟焉:“我可不是个喜欢马屁精的人,我要确切的保障。”
布兰霍德:“是,那就占据主动权,我们主动相邀,将伯城、赛羽赫拉还有锡立扬统统送给他们接收,并且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派驻的官兵,邀请各界代表和他们碰面,把他们抬得高高的,那他们还怎么敢对我们动手,如果动了手,那可跟攻占锡立扬性质不一样了,南方各阶层都是见证者,即便他们铁了心要灭我们,我们还可以退兵郊野以作疑兵,这件事您比我擅长,对外说清楚我们攻占锡立扬是处于情报误差,已经惩治了相关将领和情报官员,让他们彻底失去问罪我们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