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让洛钰铭坐在床上,将他的衣服扒开,相当熟练地给他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对不起。”
听着他冷不丁地说了句对不起。
拾月包扎的动作顿了下,“你我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你让我遭受的苦难,日后我也会一样样向你讨回来。”
“好。”
“洛钰铭!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刚给你包扎好……”
拾月见他还不肯罢手,便用手指关节狠狠按在他的伤处施压。
“斯~姑姑,你轻点。我也是会疼的。”
这算什么疼?拾月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直到血染透了纱布。她推开他,又重新拿了纱布给他包扎。“你若再不安分,我只好辛苦些,多给你换几次纱布。”
洛钰铭笑着盯着她,“好好好,我安分些,让姑姑不必如此辛苦。”
拾月心道:十年过去了,这小变态还是这么气人。
洛钰铭伤了前胸和后背,只能侧躺着,所以他让拾月也侧躺着,让他好抱着她睡。为此,两人又争执了一番,最终看在洛钰铭手脚还算规矩的份上,而且拾月又困得不行,便依了他。
不知什么时辰,拾月被弄醒了。
她一皱眉,“来人!”
洛钰铭手上的动作一顿,低低唤了声:“姑姑。”
外面奴才应道:“娘娘。”
“什么时辰了?陛下该上朝了吧,还不快进来伺候!”
“是。”
洛钰铭叹口气,只好起身上朝去了。
拾月又小睡了会儿,也起来了。
此时太阳初升,天光大亮。
她手里捧着汤婆子,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在这御宸宫转悠。逛到后院,院子两边,当年栽下的小树都长大了,虽然冬季来了,枝干上光秃秃的,但从它们的形态能看出来洛钰铭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墙角的梅花也开得正好。院子中间还有一片没有栽种东西的空地。
是了,他说过,若他当了皇帝,便在宫里为她开一片花圃。
十年了,她在华清殿里种下的树都长大了,他当初的许诺也一一兑现,最让她触动的是,昨日他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是她的心愿”,那是他过11岁生日时,她第一次出宫与他说的话,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其实从他愿意饶楚函一命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真的爱她。因为在小说里楚函就像是他的心魔,是他最想除掉的人,而他愿意为了让她活着,甚至成全了楚函与苏西。
她坐在院里的避风亭里,看那雪花一片片飞落在枝头。洛钰铭啊洛钰铭,你可让我该如何是好。
洛钰铭下了朝,便急急回了御宸宫,听夏李说她在后院,便拿了件厚厚的毛毯去寻她。
洛钰铭见拾月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奈地摇摇头,走近俯身将毛毯搭在她的腿上。蹲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嗔怪道:“姑姑。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房里待着。你看你非让我把小花他们送走了,现在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了。”
拾月回过神,静静看着洛钰铭,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从前都是我照顾你,现在就由你照顾我咯。”
洛钰铭专门拉长尾音逗她道:“好啊~”
又来了!拾月气恼,双手朝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推,洛钰铭本就蹲着,重心不太稳,这一下便给他推摔在地上。
他索性顺势倒在地上,做作地大叫起来。
“哎哟!皇后打人了!谋杀亲夫啊!”
拾月站起身来,又狠狠踹他两脚,“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只好坐实了这个罪名。”
她气恼极了。
洛钰铭本来是想逗她开心,见她好像更生气了,便马上爬起来。
试探着问:“拾月,你为什么生气?”
“拾月自然是不敢生气,生气的是浩月。”是啊,若她只是拾月,她哪敢做这等以下犯上的事。她若没有出逃,没有浩月的身份地位,只是一个宫婢,洛钰铭又会如何待她?她可记得清楚,两年前,他翻身下了床,便将她贬为了罪婢。
“我...”洛钰铭也是百口莫辩,诚如她所言,若她不是浩月,她不仅不能做他的皇后,在这深宫还会异常艰难,即便他深爱她,也敢毫无顾忌地伤害她。
拾月见他这模样,心底冷笑一声。有时候她清醒得连她自己都憎恨。
“走吧,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看看晓澜。”
洛钰铭看着她的背影,她头上没有多少珠钗妆点,仅有两个金线串成的珠花,和一支翡翠步摇。是啊,以前的她身份低微头上只能戴最低劣的绒花,而现在的她却不需要更多的陪衬,因为她已经是天下最金贵的人。
拾月与洛钰铭出了宫。
晓澜的墓,她从未来过。但也一直有叮嘱人来打点。所以她们到的时候,墓前的香火还燃着。应该是刚有人来过。
拾月徒手清理了墓顶的积雪,给晓澜上了一柱香。又跪坐在地上,给她烧纸钱。
其间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眼眶红着,也不掉一滴眼泪。
“洛钰铭,你过来。”
等他走近了,拾月突然出手,在他的腹部,也就是当年他刀了她的位置,扎了一刀,当然她这刀比他当年那刀,要深得多。她利落地将刀拔出,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将带血的刀当作贡品放在墓前。
洛钰铭中了一刀,脸上的表情看着却是一半痛苦一半快活。
甚至夸赞道:“姑姑记性真好,这一刀扎得可谓是分毫不差。”
他捂着伤口,脚步趔趄着就要倒下。
拾月回头看向远远站着一动不动的夜魅。
“夜魅!你瞎了?还不过来扶他!”
夜魅心道: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又有什么办法。而且他不仅瞎,他还聋。
拾月也铁了心不扶他,于是,洛钰铭重重倒下了。巨大的身形,溅起一片积雪。
他现在有多疼,拾月曾经也是领受过的。
但他自己手下的人都不救他,她为什么要救他。
她咬咬牙,便准备动身回宫。
路过洛钰铭时,他的手又一次抓住了她的衣摆。
这次他一句别的话也没有,只是死死地抓住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