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礼听到拾月说要回上武城,狠皱了下眉,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夺过了她手里的信。
展开一看,信上写着:
拾月一别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我知你因往日之事对我多有怨怼。
我本不愿叨扰,但病魔缠身,只恐时日无多,欲与你见上最后一面。
我与阿兰在王府恭候。
故人洛若亲笔。
尹礼皱着眉看完,喃喃自语道:“洛若,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自找死路。”便将信烧了,拉着拾月的手坐下。
“拾月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儿,自己吃饱了再说。纵然你再心急如焚,也不能飞过去不是。这小小一个洛若,还不值得让你亏待自己。乖,吃饭。”他说着,便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拾月点点头。硬生生吃完了这顿食不知味的饭。
收拾完了,尹礼陪着拾月坐在院里,又开了些好酒,给她倒上了,将酒碗递给她。
“来,不是你说的嘛,今朝有酒今朝醉。”
见拾月接过了酒碗,却迟迟不饮。
尹礼又伸手揉揉她的头,劝慰道:“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喝吧,就算是醉得起不来,你哥我就算是扛也能将你扛回上武城。”
“嗯。”拾月点头,一口气喝了这碗酒。
“这就对了嘛,这才像我尹礼的妹妹。”
今晚拾月一言不发,只顾喝酒,很快便醉倒在桌上,发丝落下遮住了她的侧脸。
尹礼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开,有些痴迷地看着她的脸。
“十月了。此去,今生应该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吧。拾月你知道么?每次在这里喝酒,你的心里总都装着别人。你谈起他们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并不似脸上表现的自在洒脱。什么时候,你醉酒后也会谈起我呢?”
尹礼在她的侧脸上,偷偷印下一吻。便抱她回房,为她盖上了被子。
又独自回到院里,仔仔细细地向这前后院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苗告别。
而后,一个人。喝到了破晓时分。
此刻,拾月因为有心事,也警醒了过来,立马收拾了东西,推开门才看见尹礼竟然还在喝酒。
拾月皱眉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又是嗔怒又是忧心。“你不会喝了一晚上吧?!真是荒唐!”
尹礼虽然喝了一晚上的酒,但人却十足地清醒。他没理会拾月话语中的担忧,笑道:“呵,我正准备去叫你起床,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醒了。走吧,我已经备好了快马。”
拾月气得不行,怒道:“你喝成这样,还骑马?!改换马车!”
“不是啊拾月,你就这么小看你哥哥我?就这点酒,还能影响我骑马?你放心,你哥哥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尹礼拉着她的手,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出了院门。将她送上马后,自己也飞身上了另一匹马。
他手握缰绳,回头冲着拾月,扬眉道:“你若不信,尽管试试看能不能追得上我。”那潇洒恣意的模样,深深刻在了拾月的脑海之中。
“驾!”尹礼一马当先,拾月紧追其后。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中途又换了两匹马。
终于在当天夜里,凌晨时分,赶到了上武城城门外,城墙底下。
一路狂飙,尹礼这个喝了一夜酒的人,一点事没有,反而是拾月身体吃不消,扶着城墙,连站都站不稳当。
尹礼见状赶紧伸手将拾月抱在了怀中,“你呀!非要逞强。”
拾月走得匆忙连件厚衣裳都忘了拿,此刻被抱在怀里,仍冻得瑟瑟发抖。
尹礼叹息一声,“哎!你以后若是离了我,可怎么办呢?”他将自己的包袱打开,里面却装的是拾月的冬衣大氅。
他将拾月裹起来,又紧紧抱在怀中,用内力给拾月取暖。
拾月只感觉像一阵热流钻入了肺腑,眼框也热热的。
“哥,我好多了,你别再渡内力给我了。”
“没关系的,你哥我的内力多到跟我的钱一样,根本用不完。”
听到他这么说,拾月倒是很好奇,便顺势问道:“哥,那你到底有多有钱?”
尹礼沉吟了下,状似随意地说,“嗯...富可敌国吧。”
拾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都是不屑,因为她也是商人,自然知道这钱有多难挣,他之前只是一个刑部大官,就算名下有些酒楼,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你就吹牛吧你。”
尹礼见她不信,也不多做解释了。毕竟这内力消耗起来,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
就这样二人在城墙下,席地而坐待了两三个小时,城门终于开了。
“城门开了。”拾月站起来,尹礼却倒下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是不正常的白。
拾月以为肯定是内力消耗过多导致的。
她赶紧掏出短笛,长长地吹了一声。
八个和那日在八顾门出现的相同扮相的人出来了,他们包裹严实看不清长相,前襟处都有一个“月”字绣样,便是拾月手下最大的底牌——月家军。
而一路跟着她身边的都是月家军里的佼佼者。其它月家军的人,由中坎监管着。北乾、南坤、西兑、东艮,还有一个便是连桑落也不知道的中坎。
“你们两个,将他送到春满楼去。”
“是。”
拾月看着尹礼竟然像个死人一样被他们抬走,心里突然生出一阵难忍的钝痛。继而又想起,之前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家中算盘。
“你赶紧去一趟彩云乡南头月宅,将家中小黄狗给我接过来。”
“是。”
“你捎带我的口信,送去天机阁北乾,让他带人将忠义王府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能跑了。”
“是。”
“你捎带我的口信,送去罗刹教,让他带一队人马去忠义王府闹事,直接闯进去,场面越乱越好。”
“是。”
“剩下的人,跟我去忠义王府。”
“是。”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看来中坎将他们带得很好。
雪花漫天,上武城的街上少有行人,拾月裹着大氅,迎面寒风呼啸着,她逆着风,带着比寒风更加凛冽的杀气,一步步向忠义王府走去。
等他们走到王府门口,府门大开着,一阵阵刀剑拼杀之声,受伤者不住哀嚎之声,桌倒树断,血色横陈,场面一片混乱。
拾月盈盈浅笑着,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就算有人向她袭来,她的脚步也不停顿一下,眼神也不闪动一分。
洛若,你欠我的,欠阿兰的,欠富贵的,我定要你今日一并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