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
西门俭嘴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忽然间想起自己身为斩妖人,城北工业园区里斩杀净化雷魍魉,还没有上报给司里,就明白到自己一时情急,忘记了斩妖司人员的本分。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吃了八成饱,赶紧和父亲交代一声,匆匆忙忙地回自己房里,西门箐目送儿子提前离开,心里本来有些不爽,可是儿子身为斩妖人,这事后打报告正是尽心尽职,不好耽搁了,这才熄了心头火。
“这是我儿?真是我儿!”
西门俭回到屋子里,一屁股坐在写字台前,屁股刚落下,就伸手打开抽屉,寻找到空白的稿纸和钢笔,铺在桌面上,就着拧开的墨水瓶,几次拿捏用力,待笔饱墨酣后,略微沉思凝神,回想起不久前的行动,于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怀疑揣测统统写成一篇报告。
就在大功告成时,西门俭毫无来由地一阵头晕,稿纸上的文字一个个活动了起来,化作有眉有眼的魍魉文,发出钢笔芯游走纸张上的索索飒飒声,听上去就像是春蚕食桑,又像是蚂蚁缘槐,竟然出现了罕见的幻觉。
“这是……我太累了?”
西门俭不敢置信地起身,看见房间的一切都在晃动,天花板在不停地摇摆,地面就像海水波荡起伏,唯一的归宿只能是床,赶紧挪步过去,一头栽倒在床上,仰躺着,五心朝天。
这时,融入西门俭体内的葫芦自觉护主的现身,发现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单纯的疲累,干脆凝聚出一片宝光,凭着内部那股新鲜的雷霆精气,瞬息间搜遍全城,意外地发现一处龙虎玄坛秘境,暂时还没有主人入驻,立即将西门俭的天魂送了进去,抢了个先手。
恍恍惚惚中,西门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一处薄雾溟溟的地方,自省过来地察觉到,自己能够如此清醒,肯定不是在做梦。
随着自己的到来,这块神奇诡秘的地方逐渐暴露出真相,雾气在渐渐淡化,随后西门俭就看见,一座黑土堆垒的九层高台,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每一层台阶,都有看似黄金,实质上青铜浇铸而成的雕像,崭新地就像不久前才完工,底部还是完完全全的野兽,有拳头大的纵目鼠,有踏燕扬蹄的神骏,背部没有鞍鞯,反倒是驮着一枚外圆内方的通宝。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这是十二元辰生肖啊?难道这里是高人布置的封镇台?”
西门俭福至心灵地回过神来,一口道破了眼前这座九层高台的部分底细,遮遮掩掩的第二层恍然间散开浓雾,露出了蝙蝠、梅花鹿、乘黄等祥瑞之兽。
“福禄寿三元神兽,这就更离谱了,封镇台下镇压的是什么可怕玩意,需要这三位出面,不停地削掉它的福气、禄命,更可怕是剥落寿元,长生种吗?”
西门俭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乌漆嘛黑的大地恍然间变成半透明的墨晶,随后他就看到一头身躯大到不可思议的凶禽,被封镇地皮包骨头,只有一个仅剩下少许皮膜连着的断头,还保持着一点灵动的生机。
“九头鸟姑获?据说,这是西方天帝少皞治世时,凤凰一族的帝女,拥有人化之术,能通过脱去象征神性的羽衣,蜕变成人类少女,是所有鸟类妖禽变化成人的源头。神话时代就失踪的帝女神禽,怎么会被十二元辰,紫薇、文昌、南极三星等人格神镇压……”
瞬息间,西门俭这点不可明说的心思就被自己掐灭了,随后一枚黄皮葫芦从他嘴里跳了出来,细嘴葫芦口喷出一股刚猛无俦的雷霆精气,突然出现在这似真似幻的世界里,化作一丝丝蓝白闪电,透过恍如无物的地面,一道道地勒进九头姑获鸟毫无生机的骸骨里,一寸寸地崩溃碾碎,彻底磨灭掉近乎不朽的身躯。
很不可思议的是,尸骸将近千丈高的神话生物,竟然被巴掌大的葫芦轻易地磨灭,其中的精髓被一股脑地吸取汲走,海水倒灌似的注入葫芦体内。
西门俭察觉到不对劲,那头半死不活,仅剩下一口气的大凶禽姑获鸟,不像是被雷霆磨灭似的,反倒像是主动崩碎自己的身躯。
“自灭?还是主动来投?不好,它这是借助葫芦,打算转移脱身出来。毕竟,这座封镇台太旧了,无论是十二元辰,还是福禄寿三星,一具具都成了生锈的雕像。”
就在这时,雾气横锁的高台顶部,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脚踩玄龟、手握尘蛇,面目漆黑的玄坛真君,微微抖动冠冕,就落下一枚铜钱,只听叮地一声,葫芦吐出了被迫吸纳的姑获鸟精髓,场面就像是时间倒流,录像带倒带似的。
“蠢货,仅剩一年光景,破格堕妖帝女便会恢复原状,而今功亏一篑,其罪百死不赎……”
瞬息间,西门俭脚下出现一道漩涡状的门户,发出一股莫可名状的强烈吸力,拽地他往前扑倒,稍倾,连带神秘的葫芦,都被一股龙虎真气、玄武精神卷起,投入到苍苍茫茫的遥远彼岸去了。
耗费不菲代价送走了帝女精神,剩下姑获鸟衰朽到极点的本体,封镇台上玄坛真君叹了口气:“时机未至,泄漏了天机,恐怕大劫将至,此地不宜久留,走吧……金帝!”
“嗯……”不止是谁应了一声,秘境里近乎凝滞的气机,顿时运转循环往复,气势不断地往上攀升,已经引起了某些外部势力的好奇和警惕,一道道神秘的眼神投射过来,在附近扫来扫去。
偌大一座九层封镇台,连同地底深处的九头鸟残骸,突然间倒卷坍缩成一枚黑葫芦,外面缠蛇,瓶塞露出半个似龙似蛇的玄武首,也跟着投入到漩涡里去了。
这一去,就是生死无常、各安天命,这一去就是祸福难料、全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