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西门俭照常醒来,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的,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任凭他怎么使劲地去想,也回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失去了天魂,西门俭还是那个西门俭,只是彻底断绝觉醒夙世记忆,继承前世的自己一些本领的可能,也就是彻底与过去斩断了关联,成了一个崭新的独立个体。
没了这些因果承负,西门俭身为斩妖人,在以科学的名义抗衡超自然现象,以及拥有净化超自然力的实体上,可以说进境一日千里,没过多久就被偃州府属斩妖司看中,考察一番后,吸纳转成预备圣职人员。
这可是西门俭在胎州驻军两年都没能达成的夙愿,下放到神机营时地枪法炼地神准,点杀水路走货的海妖,每次出动都有斩获,细算下来至少手里攥着十七八个功劳,这也没能入了指挥都统的眼。
“或许是当时我没能主动向都统靠拢表忠心吧!现在我是懂得人情世故了,可惜错过了时机,耽搁了这些年……话说回来,任用亲信,举荐心腹,都统未免也太自私自利了,这是将神机营上下当作家臣忠仆?要怪也是怪他,只是最近听几个同袍说起,都统又高升了。怎么横行不法的升上高位,而像我们这些对帝国忠心耿耿的人,总是得不到提拔重用呢?”
西门俭转入偃州斩妖司任职,由于没多少位置安排,就被内部调用到档案室,顶了一个身怀六甲,在家待产的女管库的位。
可是西门俭知道,就他这样从县衙升上州府的外来人,没有根基,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三无人士,才不会影响到那根子很深的女斩妖人产后复职,自嘲的一笑,就待在了档案室上班,闲暇时翻看过往的卷宗,日常管理事务就按照既有的规章制度,萧规曹随就是了。
末日,西门俭在翻找卷宗档案时,意外地看到胎州驻军神机营的标记,忍不住好奇心发作,看了看四下没人,就翻开观看,蓦然发现当年那些水妖海妖真是丧心病狂,对胎州这沿海大州的驻军渗透,真是水银泻地般的无孔不入,竟然买通了大半个神机营,放水放地一度成了水陆走货的大通道。
“那就怪不得了,只是神机营没有被彻底清洗,留下了不少隐患……可是,没有哪些破事,像我们这类入营训练几个月,就下营的新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进神机营。由此可见,一饮一啄,都是缘分!”
西门俭在偃州斩妖司没有闲置太久,他斩妖除魔的手段太犀利了,尤其是转成正式的圣职人员后,简直就是神功大成,举手抬足之间,净化超自然现象就像吃饭喝水般的轻松。
可惜,鬼市上买来的骨董葫芦,似乎彻底消失不见了,再也不能出来护主,抵挡那些妖怪精灵临死前的反噬,尤其是屡次冲在最前面,面对群起而攻的猎物,身上难免会挂彩。
一晃就又是几年过去,妖怪精灵出现地越来越多,超自然现象也是层出不穷,西门俭敏锐地意识到,帝国镇压六合八荒的体制出现了大问题,否则的话,这些玩意怎么会如此频繁现世。
没过多久,帝国上层发生大动荡,一大批选帝候站错队伍,被新帝趁机横扫下野,只是为了安抚这些功勋旧贵,悄悄发育成熟的文官集团一拍脑门子,想出了一条新思路,新思维。
除了编号0——等军工工程保留下来,大型国有机关被帝国财政死保,中小型企业不管好坏,统统都被牺牲掉。
其中或许有很多资不抵债,一堆烂账的坏企业,的确没有必要维持下去,可是一些盈利良好,轻负债的企业也被上面主动爆掉,说什么好女先嫁,实质是以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态度,分割的分割,打包的打包,零零散散地卖给私人,落到了早就得知内幕消息,做好接收准备的相关人士手里。
随之而来的就是几千万产业工人无工可开,几千万受过中高等教育、几百万熟练技术工人无可奈何地涌向了社会,硬生生地产生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待就业市场。
争不了权,那就搞钱的失败者,挑挑拣拣地开始拉人,在帝国监管机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大肆削减了大量本该属于工人的福利和待遇。
那些账面上被一些建设性不负责任的管理层搞地一塌糊涂,本来就是优质资产的企业,在以一成都不到的低价贱卖给管理层后,当年就扭亏为盈,实现了产销两旺的目的,局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不是中好,发财致富的前景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好。
可是,这一片蓬勃繁荣的背后,是无数被帝国抛弃的工人家庭,在所有人积蓄不足,消费欲望低迷的当下,摆摊做生意又能济得了什么事?
据说,关外赫赫有名的帝国长子,工场林立的白山黑水之间,全家失业无着落,补偿金都被贪官胥吏吞墨掉,绝望地全家卧轨、跳楼的惨烈场面比比皆是,只是帝国管控地极其严格,根本没有被揭露出来罢了。
哪怕工业化程度不高的小城,也受到相当惨重的冲击,据悉四大支柱产业集体爆掉,反倒是和县里、市里关系紧密又特殊的私营企业主,那些停职下海的大鳄,以鲸吞蚕食的好胃口,吃掉企业破产后最值钱的部分,地皮厂房和机械设备。
工人是工厂企业主人翁的时代,就此一去不复返,他们被自由选择就业这条政策,彻底折断了身为帝国主人公的脊梁,从此过上了靠微薄薪水养家活口,再也不能享受免费医疗、免费旅游,带薪休假,子女从出身到摇篮再就业一条龙全包的待遇。
西门俭家里也不好受,几个企业职工回归家庭后,负担一下子重了起来,尤其是父亲被一次性买断工龄,实在是一次堪称外科手术刀般的精准打击,后果惨重地无以复加。
社会面上,一下子多了无数愤怒、狂躁的失业工人和数倍于此的家人,在令人头昏脑涨发高烧的几个月时间过去后,被迫开启第二次送技术下乡,号召自由择业的社会闲散人员到农村的广阔天地去,成了无数待业在家饿肚子的人的唯一去路,投奔乡下的穷亲戚是丢脸了些,却能吃上饱饭。
偌大一座历史老城、工业新城两翼齐飞的格局,一下子被斩掉了一只翅膀,大量居民流向农村,导致消费市场进一步萎缩,欣欣向荣的小城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彻底没落成九线小县城。
西门俭感同身受其中的刺骨严寒,却被偃州斩妖司死寂般的气氛和更加严苛的条令封住了嘴巴,如果他也倒下了,那么家里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能咬紧牙关继续煎熬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