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初露锋芒
梅圣俞又一次折戟沉沙,他失望地对老朋友欧阳修言道:“唉,看来我今生要老死场屋了。”
欧阳修诧异道:“我觉得你这次准备得挺充分呀?”
梅圣俞叹了口气,“这次来京是势在必中,可是头一场就出了状况,我对赋题知道得很少,无从下笔啊。再有是隔壁那个考生,可能也是看不懂题,不停地用指头叩着桌面,嗒嗒嗒地像鸡啄碎米似的,一刻不停。唉,你也知道我这个毛病,心里乱不得。”
对于又一次参加贡举的梅圣俞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又一次的榜上无名,再次的折在礼部试上,看来礼部考试这一关对梅圣俞来说就像是鬼门关,这次试后,梅圣俞赌咒发誓说今生再也不参加贡举考试了。
欧阳修劝慰道:“莫要轻易言败,我十七岁时,天圣元年(1023)参加随州乡试(又称解试),稀里糊涂就落了榜,连参加第二年的省试资格都没捞上。天圣四年初,倒是顺利通过了乡试,取得第二年春天在汴京举行的礼部考试资格,然而天圣五年礼部试,又是榜上无名。这届也是我第三次参加贡举了,你千万不要气馁。”
欧阳修又叫上几个人,为一天也不愿在汴京停留的方希则饯行,他在觞行酒半之时,作《送方希则序》,文中写道:“良工晚成者器之大,后发先至者骥之良。”他真心地祝愿这位老朋友总有一天会“垂光虹蜺,濯发云汉,使诸儒后生企仰而不暇。”
欧阳修极力地开导各位新老朋友,他认为对于举子来说,考得好自然高兴,考得不好也是正常的。他非但不刻意隐瞒自己的失败,反而从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以他自己的经历来开导众人,显示了一个能成大事的人的胸襟抱负和信心。
那一年礼部试的失利,丝毫没有挫折欧阳修的锐气。在家中休整一段时间后,天圣六年(1028)春末,欧阳修便走出家门外出游学,他要开拓眼界充实知识。他先到汉阳,见到汉阳知军胥偃,胥偃很看重他,极力延誉和引荐他,由此欧阳修结识了许多名公巨卿。
到东京不久,他考入国子学的广文馆。国子学是自宋朝开国七十年来独一无二的中央官办学校,下设广文馆、太学馆、律学馆,三馆分别是“广文教进士,太学教九经,律学教明律。”
然而为朝廷与世人最重视的莫过于进士这一科,也就是说进了广文馆,如同后世的学生考进重点名校。
宋朝人才选拔的主要途径是科举考试,分解试(乡试)、省试(礼部试)和殿试三级。设有进士、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经等科。
科目虽多,但朝廷最重视的是进士科,士子对于考取进士趋之若鹜,经国治世的人才亦多出于此科。前已讲过,进士省试共分四场:第一场试诗赋,二场试论,三场试策,四场试贴经。直到十几年后的庆历年间,考试内容才有所改变。
解试一般在秋季,由各州府或国子监举行,解试通过的考生称“贡生”或“举子”,于次年初春集中到京师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贡生”到京后,要向礼部报到,写明家状、年龄、籍贯及参加科举的次数,审查合格后取得考试资格。
欧阳修先经过国子监试取得入学资格,又在解试中取得第一。
解试第一名称为“解元”,“解”的发音为“介”,意思中含有不太好的“押解、解送”的含意,这是因为唐宋两代的初期实行过“举进士”制度,由地方政府推荐士人入京参加科举考试,但是由于有些士人隐居不愿为仕,朝廷便下令监司派人“解送”到京,这便是解试制度的由来。
经过在广文馆的苦读,欧阳修的信心更足了。当他拿到题目一看,赋题是“司空掌舆地图赋”。他发现这一题目暗含深意,试题的内容涉及《礼记》关于职官的设置及其职能,汉代的司空其权限仅仅在于掌管地图,而周代的司空只存在很短时间,其掌管地图的职能是属于司徒职能的一部分。
欧阳修便去请示考官,本届主考官是晏殊。按照考场规定,考生与主考官不能见面,需隔帘答话,二人隔帘有了一段简短有趣的对话。晏殊对于前面考生上请的问题都不满意,认为他们都没问到点子上。最后上来的是一位眼神迷糊、瘦弱的少年举子,晏殊透过幕帘见到这个举子的身影,心中一动似曾相识。
举子来到帘前请示道:“据此赋题出自周礼司空,汉代郑康成注云:‘如今之司空掌舆地图也,但周司空不止掌舆地之图而已。’如果按照郑康成之说,司空掌舆地之图应是指汉司空,不知今日之题是做周司空或是汉司空啊?”
欧阳修问的是,赋题出自周礼一书,自然应该按照周朝的官制职能进行答题。但是西汉的郑玄是大学问家,他在注解周礼一书时在这条下有个注,他说:汉代有司空一职,专门执掌舆地之图,而西周的司空一职不仅掌舆地之图这一件事,它的职能范围要广得多。那么我们是按周司空还是汉司空来答题呢?
主考官晏殊听了极为惊喜,因为晏殊也是头天晚上才拿到这个题目,他思索一晚才觉得这个题目不是那么简单,要想作好这篇赋,首先要立意阐明赋题,之后再展开。这篇赋题正可以考查士子学识积累是否深厚,审题是否精细。
能提出这个问题,说明这个考生的学识非常扎实,对历代职官的设立、演变及其职能掌握得全面细致,问到了考题的要害,因为周代、汉代都设有司空一职,它们的职能在大的方面基本相同,但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把这个问题弄清楚,答题的重点就不容易把握,这样的细节,一般考生仑促间是无法分辨的,答题时也就只能是泛泛地去写。
眼前这个考生明白地问是周司空还是汉司空,这不能不令晏殊对这个考生高看一眼,因此他小声地对帘外的举子道:“今日考场之上只有贤俊你一个人看懂了题目,正所谓是汉司空啊。”
欧阳修省试夺魁后,以门生身份前往晏府答谢主考官,晏殊才知面前这个耳白过面,眼睛眯缝,长相也不起眼的青年人就是帘前提问者,也才想起原来在矾楼仓促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