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黑听了有些尴尬,笑着对二人道:“说得也是,在下崔成是也。”直到此时,柳七方才知道崔黑的真实姓名。其实就是这“崔成”,仍然不是他的真名实姓,他的身世对柳七来说还仍然是个谜。
回过头来,崔成问二人怎么会招惹上这些街头无赖,许道宁话语不多,三言两语讲清始未原由。
崔成听了哈哈大笑,看着柳七道:“哟,没看出来柳贤弟还有这侠肝义胆呀,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柳七却反唇相讥:“看你刚才在长街上纵马扬鞭,目中无人的胆气,倒有点儿李太白笔下的长安侠士之风啊!”
听着二人斗口和爽朗的笑声,一旁的许道宁莫名其妙。
自此这三个人意气相投,遂成为相知好友,经常聚会。自打这段时间后,几个人互相越来越看清楚对方,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他们每隔几天便相聚一次,多数是到酒楼歌馆,偶尔也到茶室坐一坐,再有就是逢年过节踏青郊游、游山玩水。
当然,几乎每次花销都是崔成所出,令柳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崔成只得勉强同意道:“这样吧,咱们到茶馆、吃小吃,由你掏钱,其余的归我。你别心里过意不去,我的钱花不完。没有你这个老师,我怎能尝遍汴京歌馆的滋味,长这么多见识,学到这样多的乐律知识?这些想拿钱换也换不来啊。”
一天,他们从金明池散心归来,崔成对柳七说道:“这段时间见你为歌女填了不少词曲,真地是出口成章、下笔如有神啊。你看我们几个到处吃酒听唱,好不好为我等也填首词呀?”
柳七想了想,“行吧,我来即兴填首巜看花回》。”
玉墄金阶舞舜干,朝野多欢。九衢三市风
光丽,正万家,急管繁弦。凤楼临绮陌,嘉气
非烟。雅俗熙熙物态妍,忍负芳年。笑筵
歌席连昏昼,任旗亭,斗酒十千。赏心何处好,
惟有尊前。
崔成听柳七吟诵一遍,感叹道:“就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此时的他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是他过往的生活?也许是他的青春岁月?他忽然大声道:“是呀,美酒佳肴、美人如玉、知心朋友,人生有此,还缺什么呢?”他又故作豪放地吟道:“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干!”一仰脖满满一杯酒下肚。
柳七平静地看着他,听出他话音里的苍凉意味,但他并不点破,不愿触碰他内心深处的痛处。柳七知道豪放不羁只是崔成的外表,他的内心遭受过巨大的伤痛,至于这个伤痛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崔兄说得是,这确实是特意为你填的一首词,新创的词牌,在旧调的基础上度制的一曲新声。当你老了时若还想起这首词,你会时时回忆起帝京盛世、风花雪月的这段曼妙人生。”
崔成听他这样说又是感慨万千,激动地道:“谢谢柳贤弟!自从和你相识后的这段时间,是我今生从没有过的最美好时光,但愿人生如太白,长醉不醒。”
又转对秀香道:“请秀香妹子为我唱上一遍。”
秀香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哼唱着,又轻声问了柳七两个问题,然后轻启朱唇,曼声清歌,当唱到“忍负芳年”句,嗓音有些哽咽,崔成击节而歌接唱下去。待到一曲新词唱完,崔成却已泪流满面,秀香赶紧取出香帕帮忙擦拭泪水。
柳七默默地听着看着想着,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别看他平素风流倜傥、豪侠仗义,可细心的柳七感觉到他内心的忧虑、焦灼、痛苦甚至是恐惧,他的身上隐藏着什么样的惊天秘密呢?
崔成镇静一下情绪,为自己的失态有点儿不好意思,他道:“罢了,听秀香妹子这一唱,怎能不令我伤怀?我又高兴又伤心,人生如此美妙,人生却又如此短暂,如何不让我感怀伤情呢?以后就请妹妹每天为愚兄唱上一遍。”
连秀香都看出问题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