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这一身打扮,还像有钱人?好了,在下也先问问姑娘芳名。”
书生听她报了名字,见她和秀香依偎在一起,心知她们平日里关系很亲密。书生端详着两个美人,“你叫李玉?美人如玉,玉是用来形容美人的。你还真是人如其名,风摆杨柳的腰身,肌肤如玉,确实有些味道。我记得南北朝时有首诗:‘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不过这个‘郁’是郁郁葱葱的郁,草木茂密状,和你的美玉的玉是谐音,看你这杨柳腰身,走起路来风摆杨柳,一步三摇的,用在你身上倒还贴切,就叫你玉婆娑吧,挺好,一定能叫响。我下次来一定找你。”
李玉听他说下次来一定相见,知道遭到婉拒。她便坦然一笑,先谢了赐名,“好了,不打扰了,还是秀香妹子陪你吧”,说着优雅地就要转身退回原处。
书生却看着李玉微笑,李玉也看出他还想说些什么,就问:“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过郁郁葱葱这个词,也许用在你身上还很贴切,说不得你的那儿还真地是郁郁葱葱?”
众人顺着他轻佻的眼光看去,视线就落在李玉平坦的小腹上,看得李玉娇羞过耳,娇嗔一声:“哏,好一个轻薄子!”惹得众人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
原来这两个歌女乃是此楼最当红的两个头牌,也是汴京城里最有名的歌女,身材貌相、歌舞伎艺都是出类拔萃的。
书生叹道:“腻香楼里竟有这样清秀可人的,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不过我看这楼名改叫香玉楼岂不美哉。”
说者无心,只是随口一说。听者有意,后来商家果真改叫香玉楼,听说他是鼎鼎有名的词家,又请他墨宝题写了匾额。
就在书生慨叹之时,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烛影下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晰悦耳,只听男子朗声歌道:“……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跸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
吟诵的正是书生刚才调侃李玉的那首诗。书生一楞,居然这里还藏着高人,自己随口引用的诗句,那人偏能信口琅琅诵来。这首诗不同于耳熟能详的唐诗,对方能够随口诵出,肚子里应该有点儿文章。这是个什么人呢?
室内众人都是一楞,除了书生不知晓外,其他人早已忘了那儿还有一个客人来了半天了。
这位客人来了半个多时辰了,不许人打搅他,就在角落里坐着,躲在烛影下呡着茶,说是在等人。
这时见秀香要陪着客人上楼,他却走了过来横在书生和秀香中间,又拉住欲走未走的李玉,拦住道:“且慢,有个先来后到,这个秀香姑娘我早就看下了,你不能带她走。”他又轻轻地推着李玉,“秀香留下,这个归你。”
书生有些诧异地道:“看下了,怎么这半天你没召她?”
“你没瞅我早就坐在那里了,我正在观察,你是当面谈,我是背后观,各人习惯不一样。赶巧了,我也看好了,你也进来了。”
书生心说这人可是怪癖,还真没见过,他嘟囔了一句:“我没看见你,你躲在那儿干嘛?”
“干嘛?我是在守株待兔。”
“待兔?你说谁是兔子?”
“你别瞪眼,我这只是打个比喻,至于谁是兔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让我等着了。”
那人说罢一推李玉,“去吧,你跟这位先生走吧,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郁郁葱葱。你们两个还不如索性跸跋锦被下,然后别雄雌。”
书生心想真没见过如此霸道之人。看这个人似乎有些面善,但除了他的黑瘦、强悍的外貌似曾见过,再也想不起其他的,可以肯定绝不认识他。他有点儿发楞,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料那个人始终盯着他,立刻接茬道:“好记性,确实有一面之识。既然见过面,那就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就算是认识了。比起你来,我知道你的情况还多些,你会填几首小词,歌女们都叫你七哥,我猜可能你在家里排行第七。还有,我比别人知道的还多一些,我知道你姓柳,按排行你应该就叫柳七了,我说得对与不对?”他有点儿得意地看着对方。
他这里“柳七”两字一出口,立时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连那些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歌女都顿时提起了精神,探头探脑、交头接耳、慌里慌张地围了过来。
当然最激动的是那个叫秀香的歌女了,她仿佛都听得见自己的心在咚咚咚地狂跳不止。
“柳七!”
多么响亮的名字!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柳七、七哥,这就联系到一起了,这就和传奇的填词人对上号了。有些歌女认为八九不离十,也有的歌女心中还存有较大疑惑。
认为这就是那个神秘填词人的人心中是这么想的,看这人的潇洒劲儿,随意自然,毫不矫揉造作,那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装是装不出来的。加之谈吐不凡,妙语佳言脱口而出,不用字酙句酌。她们后悔自己目光短浅,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此时只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秀香。
不过,做为当事人的秀香还不敢十分地肯定,毕竟这汴京城里假冒名人的事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原来这秀香不惟秀外慧中,而且冰雪聪明,当这个书生一跨进大门,她的眼睛便盯上了他。她是个有心人,京师轰动这么久,她想早晚那人得到腻香楼露一面,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不容错过。
和他简短交谈过后,秀香见此人虽然外表轻狂,但谈吐不俗,引经据典都不用过脑子,越发认定自己眼力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