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朴实无华的词句撼动人心,纵使江水长流也载不动人世间万古愁,后人每当读此词时,无不泫然泪下。这首词成为千古绝唱,也成为李煜绝笔。
做为国主,他的人生是失败的,他把三千里锦绣江山拱手献给了大宋;做为词人,他是成功的,而且是极其成功的,让当时人和后人永远的记住了他。
因为他的最有影响的词都是在被囚禁在东京汴梁期间填的,传播快,人们同情他的悲惨境遇,因此他的词对宋初文人的影响非常大,尤其是喜欢填词的文人,更是认真地研究他的词,故此,后世的学者还把李煜的词定为宋词的源头。
李煜是位真正的词人,写了不少优美感人的词章,留下许多佳句。他的主要作品都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囚禁时填下的,篇篇都是泣血之作,感天动地。他的词把家国情怀、人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再加上后来出现的豪放派,词在表达人类情感、爱国情怀等方面都达到各类文学体裁的巅峰,词在这方面的表现力远较诗歌张力大,产生了无数感人泣下、流传千古的词章和故事。
李煜不是做皇帝的料,却绝对是一位史上最杰出的词人,为词亡国,为词害命。
他临死前,眼前涌现的是两年前的悲惨景象,当时他和小周后正在宫中听讲楞严圆觉经及易否卦。
李煜和小周后都是佛教信徒,他用宫禁中的金钱修建寺庙,广招僧人。为补僧人之数,甚至招募民众落发为僧,到后来,京都僧人过万,都由朝廷供养。
退朝后,他和小周后身着僧衣,诵经念佛,不问政事。由于频繁跪拜,以至手足都生出了赘疣。
大臣慌慌张张闯进来禀报,宋军随时可能破城。李煜这才知道形势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他匆匆登上城楼,城下是黑压压的宋军官兵和旗号,宋军已围城月余,他在深宫里吃斋念佛,竟浑然不知。
大势已去,李煜只得献城降宋。教坊使赶紧召集乐工歌女,跟在出降队伍的后面,为她们的君王奏响最后一支离别曲。
李煜在极度的哀伤、屈辱下,填下他在江南国土上的最后一首词《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
连宵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仑皇
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城破之时肉袒出降,回望故国山河、龙楼凤阙,他念念不忘的是宫娥彩女、诗词歌舞,后人往往拿这个批评他。实际上,词里抒发的是他深深的家国情怀,一个亡国之君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慷慨激昂地发声了。他知道,此生再也回不来了。
纵观历史,凡在文学上做出点成绩的人,往往一生坎坷曲折,不会一帆风顺的,必然要饱尝人生的苦果和艰辛。李煜死于一首词并不奇怪,毕竟他触碰到了统治阶级的底线。
不管是李煜、刘希夷,他们的人生经历固然悲惨,但都为唐诗宋词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足以让后人永远记住他们。
填词有风险,吟风弄月须谨慎。
李煜是名人,但是开封市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他的死,在人们心中惊起的涟漪,只不过像一只蛤蟆跳进池塘里溅起的水花那么大。
但是对于文人士大夫却不啻在头顶上悬挂了一口铡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他们对李煜的死深感惋惜,只是敢怒不敢言。
李煜之死这件可怕的事提醒人们别忘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别以为吟首诗填个词,舞文弄墨文绉绉地炫了一把,只是小事一桩,弄不好也有性命之忧。
李煜之死向文人士大夫明确传递了一个可怕的信息,要是心怀不满,想借文章说事的;不怕死,想以死相抗的,就是这么一个下场,死相会很难看。后世之人只会记住这点,而忘了别的。
李煜的死是中华文化的重大损失,对兴起于五代十国的“填词”文学体裁是个致命打击,熄灭了填词刚刚迸发不久的光芒。
死的绝不仅仅是李煜一个人这么简单,致使大宋立国初期的几十年间,填词沦落为文人士大夫茶余饭后玩弄的文字游戏,被视为“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比不上吟诗作赋的高雅。
但是,李煜也不是白白死去的,人们越是不能自由自在地填词,他的几首词在私下里传播得越广,尤其是这首虞美人词,当时就已被百姓熟记在心,他的词已深深植根在开封人的心底。
词是产生于唐末五代的一种文学体裁,很受文人墨客的喜爱。而自建国后就崇尚文人的宋代,文人的社会地位空前地提高,填词理应得到更广泛的推广和传播。
大宋定下了重文抑武,扩大开科取士的国策,人们都说文人的春天到来了,说得很对。但是唯独在一件事上春天真地没来,那就是填词。
不单春天没到,事实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文人士大夫吟诗作赋是他们的天性和本事,可是宋初的他们在对待填词上却谨小慎微、偷偷摸摸。文人士大夫每当想玩弄填词游戏时,总觉得身处凛冬之中,像荒野中遭遇暴风雪般那么压抑恐惧。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也没人说不许填词,真实原因是士大夫揣摩上面脸色得出的结论。特别是有了李煜的惨痛教训,没人敢公然对着干,没人敢再公开的填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从事。
新皇帝赐死李煜的胸狭量窄的所作所为,灭人国夺人妻害其身,让天下之人领教了这位皇帝的凶残狠辣和灼灼气熖。
原本这些文人士大夫在新皇帝登基后就收敛了许多,不敢像在太祖皇帝面前那样“放肆”,这时候就更是三缄其口、如履薄冰了,不敢多说一句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想一想都很可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格外留心。
在这样的高压态势下,除了闭上嘴少惹事,还能干什么?能干的只剩吃喝玩乐了。
他们很清楚,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可不犯忌,尽可放心大胆地愉悦身心,因为这是基本国策,没人质疑。从来没人敢质疑,更没有人想质疑,毕竟追求生活舒适点儿,活得优雅点儿,是人类共同的愿望和追求。越是懂得享受,越是喜欢追欢取乐,皇上对这样的臣子就更放心。
就这样,填词在彷徨不安中纠结了二十多年,从李煜死后,极少有词流传世上并被人记住。
尽管填词要冒着很大风险,可是这种轻松活泼的文体又刺激得文人士大夫欲罢不能。于是他们相约三五至友躲进书房、深宅、小园,各填小词,相互品赏。
这样填出来的词,离不开花前月下、儿女情长,眼界穿透不了高墙,自然脱离不了西蜀婉约词派的窠臼。
事后还要将写在纸上的词烧毁,公开场合下说到填词更要矢口否认,美其名曰“自扫其迹”。等于说填词就像是做案,做案后要将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证据,以免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
另方面,也有市井村夫照着词牌填字,东拼西凑、生搬硬套,弄出些不伦不类、似乎是词又似乎是顺口溜的东西。
这是不是很奇怪、很荒唐?这样的窘境还要延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