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终究是自古皇家是非多,天子亦或许是因为劳累过度,亦或许是因为其它原因,竟然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西楚皇城的无数太医、民间的医道高手纷纷涌入皇城,却皆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狂士居的大佬,东华大陆赫赫有名的西楚狂人苏九允亲自去了一趟天子所在的养心殿,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天子,中蛊了!
东华大陆,巫蛊之术,传于南蛮一带,一时间,居住在桐华宫的柳飘飘自然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
而不久,便传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下蛊的疑似未央宫的皇后南宫洛。
一时间,未央宫便成了众矢之的,整个西楚皇城,皆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
……
一颗翠绿的参天梧桐,和依稀传来的轻微咳嗽声,预示着此处正是独一无二的桐华宫。
赵武的伤还是没好,只是脸色稍微回复了一点血色。
此时,红月、韩晨、柳飘飘都在他的房间内。
那一个眼里一片玫瑰海的小姑娘,自然是没了讲故事的心思,那眼中的点点星光都化作了焦虑,她踱步走来走去,来回转圈圈,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天子中了巫蛊矛头直指未央宫和她,她又怎么能不急?
赵武喝了一口清茶,悠悠说:“这段时间,阿冷就别处去了,最好呆在我房间内。”
柳飘飘怔了怔,有些不解地看着赵武。
赵武解释说:“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柳飘飘闻言,顿时眼中的不解纷纷化作了春风,在那一片玫瑰海上荡起了阵阵的涟漪。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武,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赵武有些不习惯,忍不住问:“我脸上有花?”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难免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又跑了出来。
柳飘飘点了点头,说:“有,还是两朵。”
赵武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尽管有些郁闷,还是笑了。
他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真的就像两朵好看的小花。
……
……
事情就像坛子中的美酒,持续发酵中,一经风来,便是迅速扩散,波及甚广。
春分时节,深夜时分,神威候公孙策马率神威营十万将士连夜闯宫,兵围养心殿,打着的正是清君侧的旗号。
当然,进去养心殿的,本该是神威候一人的。
但是,却还多了一个怀抱着灵猫的佳人。
这位佳人,自然正是皇后的老对手,琉璃宫的刘贵妃。
那一夜,没有人知道神威候、刘贵妃与养心殿内,生死未仆、昏迷不知醒没醒的天子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次日清晨,神威候和刘贵妃出了养心殿,率领神威营十万将士,兵围未央宫,隐有要诛杀皇后之意。
只是,这皇后可不仅仅是皇后,还是大将军南宫观澜的亲妹妹。
西楚皇城,自然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都想要去凑一凑热闹。
可惜奈何事情发生在未央宫,想要凑热闹,也要有这个资本。
就算是平时一直不喜热闹的赵武,都觉得西楚这等大事,应当去看一看,毕竟是天将倾地前奏,不是?
于是,桐华宫的一行清闲人,准去凑一凑这场热闹。
……
……
一场春雨贵如油,当年南宫洛与天子喜结连理。
天子一喜之下,在未央宫的外围四周栽了无数的湘妃竹。
如今密集的雨珠落下,打在这湘妃竹的阔叶上,发出的闷响,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极有节奏的音乐。
当然,此时没有任何人有心感受着自然的韵律。
因为未央宫,被神威营的十万将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雨珠打在那森森铠甲上发出的声音,自然比不了穿林打叶那般自然的美,更何况,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又怎会美?
不知道未央宫会流多少血,但那些鲜红的、刺目的,总会被春雨洗刷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来年大家还不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
未央宫内,皇后南宫洛凤袍霞冠,盛装坐在床榻上。
此时,她已经失去了往昔的贵气和美艳,一双凤目空荡荡的,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随着一阵脚步声,两个人走了进来,一男一女。
正是神威候公孙和佳人刘贵妃。
南宫洛的眼中依然没有什么神采,她有些木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一席白色锦袍如雪、气宇轩昂,却又透着君子如玉一般温润的神威候,痴痴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神威候没有回答。
南宫洛当然知道公孙不会回答,但她还是问了,只因为心中那些不甘。
刘贵妃没有说话,逗弄着怀里那只诡异异常的灵猫,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神威候说:“皇后,在你未央宫的后花园里,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为了保存证据,苏九允可是布下了重重灵阵。”
“狡辩?”南宫洛凄然笑道:“公孙,莫忘了,我南宫家不是软柿子。”
神威候说:“难道你以为你占着南宫观澜,就可以谋害天子?”
南宫洛流着泪,宛如一个怨妇:“我说我没有谋害天子,你们信么?神威候,你真是好大的手笔,为了除掉本宫,竟然连谋害天子这种罪名,都能弄出来。”
神威候面不改色:“请皇后慎言!”
南宫洛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怀抱白猫的刘贵妃:“本宫当年早已经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奈何你摇尾乞怜,本宫一时心软,竟然放过了你,今日果然遭了因果报,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刘贵妃却是讥讽一笑:“皇后姐姐为难九皇子赵武,和九公主赵千云,不过是怕他们二人知道当年姐姐做的某些事情,姐姐为了自己,连两个孩子都不曾想犯过,若不是因为陛下,恐怕这两个孩子早已经惨遭毒手了吧?”
“而且,姐姐当初又为难了妹妹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亏心事呢?姐姐说妹妹心如蛇蝎,敢问姐姐,又是个什么善人了?”
“当年,若不是梅妃成全,姐姐能否坐上这个后位来呢?结果,姐姐却恩将仇报,将其迫害至冷宫,将其逼疯,这种事情你又算不算心如蛇蝎。”
听着这些话,皇后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一双凤目底下,恐惧一点一滴地爬了上来。
那些原本尘封在岁月里的往事,就像是恶鬼一般缓缓爬了出来,侵蚀着南宫洛的脑海。
她拼命地摇头,不断重复着“我没做过”这句话,俨然从一个人偶变成一个疯女人。
刘贵妃看见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变成了这幅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情不自禁的喜悦。
“你做没做过你自己心知肚明,何必要让我说出来呢?”她一脸冷嘲热讽道。
“你放屁!”忽然,南宫洛面色狰狞地暴喝了一声,一下子就从床上站了起来,不要命似的朝着刘贵妃跑了过来。
神威候却是心念一动,一道灵气打在了南宫洛的身上。
这道灵气没有什么伤害,他本来的意愿,只是能将南宫洛推开便好了。
南宫洛也确实被推开了,她跌倒在了地上,坐在了那一身鲜艳的凤袍上。
她的霞冠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墨发如瀑布般披散了开来,垂落而下,看上去已经不是像个疯婆子,而是就是个疯婆子。
一只凤凰摔落在了尘埃里,失去了光彩,化作了一只卑微的水鸟。
失魂落魄,夺去了这个女人原本所有的光辉。
只是心中那一点点不甘和希望,还在让她有着涅盘重生的可能。
“皇后请自重!”神威候淡定自若地寒声说。
“自重?”南宫洛冷笑:“我真想知道,这究竟是你们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神威候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皇后会说出这番话来,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
顿时,几个神威营的将士走了进来,连带着的还有一道圣旨、一杯酒。
当神威候兵围未央宫的时候,她心中便已经闪烁过了那个她自己最不相信的结果,希望自己终究只是想多了。
然而,在她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就像从九天跌落了一样,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这怎么可能!”南宫洛失声尖叫,喃喃自语,目光有些呆滞。
神威候似乎是故意要让南宫洛心态崩裂的,直接从那个将士手里拿过了圣旨,然后那么凌空一抖。
南宫洛看见了圣旨上的字。
那一刻,她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碎了,就像水晶球一样。
这只从九天摔落下来的凤凰,终于是发出了疯癫一般的狂笑,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十三岁就跟了你,那个时候,你连太子都还不是啊!
……
……
在未央宫附近的小山上,湘妃竹林间,有三把伞。
伞下有四个人,一个人躺坐在竹椅上,是不是发出几声轻咳,惊了林中的一些小兽和飞鸟。
雨珠落在阔叶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未央宫那疯癫的笑声,穿得极远,外面金戈铁马的神威营将士听见了,不为所动。
而红月听见了,却是略有所动。
她那裹着一席红衣的单薄之身,微微颤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提起的往事。
她苍白着脸色问:“皇后,是要被废去冷宫了么?”
与柳飘飘共撑一把伞的赵武说:“不是冷宫,而是赐死!”
红月微微颤抖着说:“天子不会这么绝情吧?”
赵武说:“自古多情是帝王,自古无情是帝王,多情才是最无情。”
红月闻言怔了怔,往事席卷心头,当然也穿插着某人在不经意间,所带来的淡淡温暖。
她转过头,一脸认真地问:“那么,公子你呢?”
赵武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
……
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夫妻百年恩。
未央宫的一场疯癫大笑,终于是将这十多年的恩与怨,诉说给了一场春雨。
哀莫大于死心。
一句“来生莫嫁帝王家”,那个失了光彩满身风尘的女人,抢过了神威营将士手中的那杯鸩酒,掩嘴一饮而尽。
皇后潇洒风姿,在最后这一刻,一览无余。
无论是神威候还是刘贵妃,都没有阻止这一幕的发生。
因为这一幕,本就是他们想看到的一幕。
凤凰死了,没有涅盘重生,而是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给了别人。
或许在看到那圣旨的一切后,她便已经死了,就算南宫观澜出现,也救不活她。
就像她说的那些话一样,十年生死两茫茫而已。
神威候没有多余的感情,他这种操控权术的人,对这些生离死别没有太多的港爱。
刘贵妃倒是感慨连连,兴许是因为兔死狐悲吧!
因此,在二人离开的时候,神威候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去看那只死在尘埃里的凤凰,倒是刘贵妃最后那一眼,看得很深。
春雨是好的,可惜这样的天气并不算好,太沉重,适合杀人。
神威候和刘贵妃走出来的时候,那些下人们纷纷拥着、抢着来为其撑伞。
四周很暗,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来到了未央宫外,神威候扫了一眼自己的那些将士,然后摊开圣旨,开始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南宫氏操控巫蛊,谋害于朕,祸乱东宫,念其夫妻之情,十六年之恩,赦其斩首,不牵其族,赐鸩酒,留全尸,死后仍用皇后礼仪下葬。”
神威候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带着金戈铁马之气,穿破雨珠打叶的声音,清清楚楚的落在每个人的耳里,心间。
十万铁甲,齐跪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场对未央宫的针对,就这样兵不血刃的杀了一只凤凰。
红月红了眼眶,有过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看到相似的经历,总会拥有感同身受的难过。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解。
她是一个像剑一样的人,因此只要有不解,她就会直接问出来。